第六十四章再也不見


    車子行駛到月少所住的別墅區,隻覺得四周靜悄悄的,不時有龍之組巡邏的隊伍走過。


    一路過去,氣氛異常地凝滯。


    別墅的一樓客廳裏都是龍騰的人馬,月少並不在。看到我和莫鋥羽進來,阿戰在一樓引著我們去到二樓。


    寶兒的手裏,竟然抱著一個嬰兒。一時摸不清楚狀況,我看向月少。


    他坐在寬大的沙發上,神色憔悴,手裏緊緊握著一串東西。


    “小楓死了……”送陳楓去到金家的時候,他保證,會接她回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陳楓,也沒有聽過她的消息,乍一聽到的卻是死訊,不由得上前了一步。


    寶兒手裏的孩子剛剛滿月,小臉還是皺皺的,此時正睡著,寶兒將孩子放到床上,看著我走過來,歎了一口氣,“你們安然回來就好……今天的會議結束後,我們都有各自的任務,誰也想不到,會忽然發生這樣的事。”


    月少低著頭,話語裏陰森森帶著幾分怒意,“他們是瘋了……”


    “發生了什麽事?”我問道。


    何寶兒道:“陸清反出了龍騰,邵東跟著她。他們殺了齊紹,圍了園子……金家和另外葉城幾家昨晚同時宣布退出商道聯盟,支持陸清。今天白天葉城一片動亂,連狙擊組都出動了……官麵遲遲不動,卻在幾個重要關卡設崗,目前看來是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齊紹一直都個是高大沉默的男人,寸步不離老爺子左右。陸清和邵東布置周密襲擊老爺子,卻沒能成功,齊紹的身死讓老爺子連下了三道命令,整個葉城的暗道現在都處於高度警戒狀態。


    “小楓想要送信出來給我,卻被關了起來。段流雲帶著小楓逃出來送信的路上遭到狙殺,等到我們知道消息已經晚了,兩個都沒救下來,隻留下這個孩子。”月少歎了口氣,“爸爸很生氣,我去了園子一次,他不肯見我。”


    “怎麽會這樣……”


    如今龍騰三界的領頭人陸清和長子邵東同時叛出,出手迅猛,老爺子統領葉城暗道多年,這一次的震怒超越以往。因為背叛他的兩個人都是親人。


    “莫先生,我會派出人保護你的安全。”月少站起身來,“目前所有的項目都必須推進,希望你現在就能聯絡南邊援助,爸爸一手打下的基業,我不想出什麽差錯。”他神色凝重,看向莫鋥羽,莫鋥羽也緩緩點了點頭,“好的。”


    “梅悠帶著若初和鄭朗明回了園子。”寶兒道,“蘇淩,她們今天晚上就連夜去洛城,從那兒坐飛機出國……”


    “我想去送送。”我看向月少,莫鋥羽知道我的心思,雖然一臉擔憂,但是並未有阻止,月少猶豫了下,看向寶兒,“這很危險。”


    “如果現在不走,就來不及了。”寶兒看了看手表。


    月少拍了拍手,阿戰佇立在門外一臉堅毅,“阿戰,調派好人手跟著。”


    “是。”阿戰領命。


    出門前,我走到莫鋥羽身邊,他伸出手來擁抱了我一下,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我穿上,“外麵冷,小心別著涼。”


    何寶兒帶我上了武裝防彈車,前後都有人手保護著。


    上次月少出事,龍騰的現有武裝力量就被老爺子調派給了月少。


    車子開得很快,一路呼嘯。


    葉城的晚上從未有像今晚這樣安靜過,我坐在車裏,隻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東圖接了電話,從前座上遞給我,我聽到的是月少的聲音,“蘇淩,你聽好……”


    “請說。”我沉默。


    他在這種時刻放我出來,不可能隻是為了成全我想要去送送若初這件事。


    “從梅悠手裏拿樣東西回來,要小心。寶兒在你身邊嗎?”月少在電話裏的聲音很低,寶兒坐在我的身邊沒有反應,我道:“是的。”


    “讓她聽電話。”


    我將電話遞給何寶兒。東圖的電話隔音很好,我隻看到寶兒靜靜聽著,浮現一絲微笑,慢慢道,“嗯。”


    “如果這次順利,月少以後就將掌管整個中部的道上的生意。”何寶兒將手機遞還給東圖。


    車裏沒有光,我隻能借助車窗外的路燈看到何寶兒隱在黑暗裏的臉,她垂著頭,輕聲和我說話,“蘇淩,若初出去後,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我知道。”


    “你會不會像對若初一樣對我?”她問我。


    “寶兒,保護你的人比我強大。”我歎了口氣。


    “快到了。”她轉過臉去。


    我們在葉城郊外的基地下車,在基地修建的跑道上,兩邊都是明晃晃的探照燈,跑道外的野草約有一人高,幽深的基地仿佛一隻沉默的巨獸。


    這裏是龍騰集團投資興建,訓練龍之組新兵的地方。


    梅悠依然穿著昨日那件衣服,一夜的奔波和勞累讓她很憔悴,看到我和寶兒走過來,她舉起手臂,隻聽到幽深的草叢裏傳來“哢噠”幾聲清脆的機械聲,想來埋伏著狙擊手。


    梅悠身邊約有十餘人,以警戒的姿勢防衛在她身邊。


    若初拄著拐杖,穿著上次我送去給她的白色運動衣,戴著一頂鴨舌帽。她的腿腳還不靈便,頭上依然有傷不能吹風。


    這樣緊張的局勢下,若初臉上依然是平靜的,她拄著拐杖走的一瘸一拐,我們兩人在離梅悠和直升機有一點距離的地方站定,寶兒並沒有過來。


    “你來送我,”若初看著我,“是嗎?”


    “嗯。”我上前一步抱著若初,若初瘦了很多,背上一片嶙峋,“一路順風。”


    這是若初醒來之後,我對她做的最親密的事。


    她的手還撐著拐杖,無法伸出手來回抱我。擁抱碰到了若初的帽子,我伸出手去幫她扶帽子,她也伸出手來扶帽子,我們的手碰在一起,她將一個東西悄悄塞在我手裏,“梅姐讓我給你的,小心帶回去。”


    我悄悄握住了那枚小小的印鑒。


    “蘇蘇,再見。”若初向後退了一步,一瞬間懷抱裏立刻空了下來,我收回雙手,將印鑒放到外套的口袋裏。


    “再見。”


    千言萬語,再也沒有說的時候。


    梅悠將若初送到國外安頓好,想來也不會再露麵。


    梅悠做事情一向幹淨漂亮。


    若初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向梅悠,再也沒有回頭看我。


    “蘇淩,一切小心,我很快會回來。”梅悠沉穩地吩咐著,扶著若初上了身後的直升機,“等下不要從來時的路回去,我安排了別的路給你們走。”


    基地目前是安全的,可是我和寶兒不能留在基地等到白天,我要連夜趕回將東西帶給月少。他留了莫鋥羽在身邊,我必須趕緊回去。


    我看著直升機起飛,螺旋槳發出巨大的聲音,似乎將人淹沒……起飛帶起的風彌漫在基地上,沙塵頓起,迷了我的眼睛。若初,再見,再見,再見……再也不見。


    心口像被巨大的棉花堵著,悶悶的。


    我和何寶兒沒有上來時的防彈車,而是由東圖和另外一人保護著上了一輛灰色的小別克。防彈車依然有護衛,從來時的路一路呼嘯回去。


    我們卻從基地的另外一個出口直接上了省道,兜繞一個圈子回到月少所在的別墅去。


    “寶兒……”我剛想說什麽,寶兒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氣之大讓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東圖,聽我的命令,調轉車頭。”


    “何寶兒!你要幹什麽?”我壓低了聲音,“你別發瘋。”


    “你知道我要做什麽,我隻有這一次機會。”何寶兒說話間一把冰涼的匕首已經壓在我的頸部,冰涼的刀鋒帶著絲絲寒氣。


    車子剛剛上了省道,司機沒有得到東圖的指令,依然向前開著車,東圖道:“寶兒,你非要在這種時候犯傻嗎?”


    “不關你的事。調轉車頭,去月闌珊,不準通知月少。”


    “好的。”東圖緩緩道,“你冷靜,不要傷害蘇淩,如果她出了事,月少不好交待。”


    何寶兒絲毫不緊張,將刀子壓在我的脖子上,冷靜道,“少廢話。”


    “寶兒……”我喚了她一聲。


    “蘇淩,對不起。”何寶兒的聲音輕輕的,“我必須這麽做。”


    “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嗎?”我歎了口氣,“他方才在電話裏說了什麽?”


    “他說如果事情一切順利,我是否願意嫁給他。”何寶兒笑了,原本就嫵媚至極的眼睛眯起來,風情萬種,“我不願意。”


    月少不會容忍這種時刻,何寶兒的背叛。


    東圖在前座,歎了口氣,終究什麽也沒說。


    “東圖,你把我安然送到月闌珊,就帶著蘇淩回去複命吧。”何寶兒拿著刀的手很穩定,“莫鋥羽一定能輔助月少建立新的秩序,那個時候,你一定要跟他走。”


    “你在說什麽?”


    “傻瓜,你還不知道嗎?莫鋥羽事情做完,就會帶你走!你真的以為莫鋥羽為月少做事是因為你的引薦?他是何立信智謀團的左謀,原本就是奉命來葉城做事的。”


    怪不得,他那樣篤定,那樣想將我帶離,從一開始,他的出現就不是一個偶然。


    何立信是中信社的龍頭老大,一直盤踞南方地區,遙遙與北方道上相對,北方盧城嶽氏積弱,中部龍騰強大,但是卻一直與官道有著扯不清的舊賬,老爺子在推進龍騰資本清洗的時候,卻沒想到陸清和邵東同時反出。何寶兒隻有這一個機會,能在此時去到月闌珊,將被軟禁的陸凱救出。


    “蘇淩,對不起。”何寶兒,“你還會當我是朋友嗎?”


    我笑了笑,眼淚卻流了下來,“寶兒,你多保重。”


    何寶兒挾持我,不過是為了要挾東圖送她到月闌珊。


    如果東圖不答應,她也不會傷我,因為那把匕首,刀刃向上,貼著我的不過是刀背。


    車子停在了月闌珊門口。


    舊巷子很安靜,時不時從院子裏傳來幾聲狗吠,何寶兒挾持著我下車,一路暢行無阻,東圖跟在後麵,沒人敢阻擋何寶兒。


    當東圖將電話遞給何寶兒的時候,她已經帶著我走到了月闌珊地下室的門口。


    “放了陸凱。”何寶兒道。


    過了片刻,地下室的鐵門“當啷”一聲打開,出來的人正是陸凱。


    他披著件灰色的大衣,看到寶兒的一刹那,微微皺了下眉頭,何寶兒帶著我走過去。


    見到陸凱出來的那一刻,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很快地穩定下來。


    陸凱伸出手來,將何寶兒握著刀的手拉開,微微歎氣笑了下,“寶兒……”他拉過寶兒,就像拉過一個任性不懂事的孩子,將我推開他身邊,東圖立刻迎上我將我護在身後,月闌珊的護衛團團圍了過來。


    陸凱對東圖道:“帶我去見月少。”


    “陸凱,我們可以離開。”何寶兒掙紮,卻掙不開陸凱握著她的手。


    “走吧。”陸凱微微對我點了點頭。


    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是絲毫不見慌亂和失了分寸。他對著還在掙紮的寶兒,神色平靜,卻透著一股蒼涼,“很多年以前,我們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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