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廟裏。


    “他是管什麽的神?”


    “管人的。”


    “你為什麽給他上貢?”


    “上供了神仙老爺才會保佑啊。”


    “不上貢就不保佑了?”


    “你這不廢話,你辦事兒不得上貢啊。”


    “我覺得他不是個好神。”


    “神經病。”


    許夜抬手便把這位神殺了。


    還是一座廟,廟裏坐著的卻是一個人。


    “這兒坐著的是個人,你們為什麽還給他上貢?”


    “你算老幾,問這問那的。人家和神仙老爺通著氣兒呢,說讓你上天堂就上天堂,說讓你下地獄就下地獄。”


    “上貢就能上天堂?”


    “那當然了,不過也看數。小子,看你麵善。我就跟你說道說道,這上貢可不是你想上就上,我跟廟裏的老爺熟。你要是想上貢上天堂,東西給我就成,我幫你交上去,保準你上天堂。”


    “你上貢的錢都是這麽騙來的嗎?”


    “嘿!你個不長眼的東西,不打聽打聽這座廟附近那個敢這麽說話!”


    “要是你這樣的人都能上天堂,天堂不得都是你這樣的人?那樣的天堂還是天堂嗎?你還想去嗎?”


    “嘿,你小子......你說得對啊,我得把錢要回來去!”


    那人說著像是要向廟裏跑,實際上轉身一刀捅進了許夜的肚子裏。刀刃化作了鐵水,許夜一揮手連人帶廟都毀了。


    又是一座廟。


    “他是管什麽的神?”


    “管人的。”


    “管人的神這麽多?”


    “你小子外行了吧,出來幹活的都是假的。坐在廟裏收貢品的才是真的。”


    “你們不覺得有問題嗎?”


    “有啥問題,人又鬥不過神。”


    “神就不管神?”


    “瞧你說的,也不見人管人呐?人家都一家的,能胳膊肘往外拐咯?”


    許夜又是對著神抬手便殺,轉身就走。


    再回到第一座廟的時候,廟已經重建好了。


    看著四處朝貢隻多不少的人們,許夜走到神的麵前撕扯下來了一塊吃到了肚子裏。在眾目睽睽之下,許夜讓眾人們看到他通過如此獲得了神的力量。或許開始有猶豫,但人們很快放棄了朝貢,紛紛上前撕扯這位名聲在外,收納朝貢但似乎並不怎麽為人們辦事的神。許夜見狀,離開了。


    再回到第二座廟的時候,廟上坐著的正是在第一座廟裏撕扯神的人們。他們成了新的神。人們的朝貢還算穩定,但偶爾也會爆發撕扯,人們撕扯掉廟上坐著的神之後便坐在了上麵,成為了新的神。許夜看了看,又離開了。


    再回到第三座廟的時候,發現一切都已經重建了。但是一切照舊,毫無改變。許夜坐在廟裏廟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許夜成為了上貢的一員,久到許夜成為出來幹活的一員。這時,一輪太陽升起了。他照亮了人們,帶領著人們從第三座廟一直打到第一座廟。他沒有坐在廟上,有人想坐也被他趕了下來。他將廟燒毀了,人們發現不上貢也能活下去,不上貢事也能辦成。


    可是太陽也會落山,在他落山之後許夜才意識到剛剛看到的太陽已經是記憶裏的事了。太陽雖然在人們心中留下了種子,但是廟似乎又重新的建起來了。而一些人,又坐到了廟上。


    “有沒有廟,真的重要嗎?人們似乎不論怎樣都能活下去。”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像太陽一樣。”


    “那就去升起來吧。”


    “可是我又害怕黑暗,也不想動。”


    “這可不行呀。”


    許夜沒有接話,隻是繼續的幹活。


    “你這個世界缺的東西可是有點多呀。”


    路西法闖了進來,這樣的說著。


    “我來給你完善一些吧。”


    路西法揮了揮手,廟裏不再開始收貢品了,開始吃人了。每個人都要獻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來作為貢品。土地也隨著不加節製的擷取,以及不加打理而慢慢變得荒蕪,難以養育人們。但是人們沒有時間去打理,他們忙著四處覓食來生長出血肉來上貢。


    廟越來越大了,人們卻越來越枯槁了。


    神的存在,是為了什麽呢?許夜這樣想著。


    “是為了讓人們有能力去做到他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那神做了嗎?”


    “神沒有。”


    “那這樣的神應該被殺死。”


    “但是殺死神的人又會變成新的神。”


    “人為什麽順從神呢?”


    “這是人們自己的選擇。”


    “我不喜歡這個選擇。”


    “人們也不喜歡,但他們並沒有改變自己的選擇。”


    “有人改變了。”


    “沒錯,但似乎是徒勞的。”


    “隻有世界毀滅一次,他們才知道正確的路嗎?”


    “哪怕世界毀滅一次,他們最終也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為什麽?”


    “因為他們原本是動物,他們以為自己擺脫了動物時的習慣,但其實並沒有。”


    “所以我得讓他們意識到這點。”


    “是的。”


    “我該怎麽做?”


    “你不是正在做嗎?”


    鏡子破碎了,許夜從中走了出來,又好像沒有走出來。


    “可是我是神。”


    “你可以是,他們也可以是。你可以不是,他們也可以不是。”


    “他說,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人民就是最大的力量。”


    “人民不會選擇我。”


    “你可以去選擇人民。”


    “可他們的選擇並不是我想要的選擇。”


    “人民還沒有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你還沒有為他們展示你的選擇。”


    “許多人都倒下了,他們的國家倒下了,他們的夢想也落空了。這條路真的走得通嗎?”


    “不要去管政治,意識形態這些可以區分的東西。實事求是,去做一切實際對人民有利的事情。他們自然會做出選擇。”


    “舊的傳統會排擠新的聲音。”


    “生命是不斷新生的,世界也終究是未來的。”


    “所以我們終究還是會獲得勝利?”


    “是人民終究還是會獲得勝利。”


    “我們隻需要挺身而出。”


    “未來自會跟上。”


    “時間還夠嗎?”


    “夠不夠有區別嗎?”


    “如果不夠的話,很多人都會犧牲。”


    “路是一步一步走來的,我們無法跨越時代。”


    “真的不能再快一點嗎?”


    “太早抵達終點,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後繼者,會被腐化嗎?”


    “黑與白永遠都會同時存在的。”


    “世界的真相是什麽?”


    “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永遠是你認為重要的事物。”


    “我們會抵達終點。”


    “我們總會抵達終點。”


    “那是什麽樣的終點?”


    “那是我們想要的終點。”


    “什麽是弱者?”


    “當你除掉比你弱小的之後,你就是弱者。”


    “那什麽是強者?”


    “沒有了弱者便什麽都不是的人。”


    “我是誰?”


    “你是許夜。”


    “許夜是誰?”


    “許夜是每一個願意站起來打破舊世界枷鎖帶著眾人朝著新世界前進的人。”


    “可我還沒有站起來。”


    “所以你還不是許夜。”


    告訴我,你願意成為許夜嗎?


    我願意。


    力量從許夜的身上剝離了出來,他仿佛像是要就這樣子走回到群眾眾去。但下一刻,許夜重新抓住了力量,塞回了自己的身體裏。


    “在這力量離開我的那一刻我才想起來,我不是許夜。隻有在擁有這力量的時候,我才願意成為許夜。我隻是群眾,不是什麽先驅。我平凡時,也是沉默著的一員,隻願意順著大流漫無目的的飄搖。”


    “很不幸的是,聲張正義需要比邪惡更為強大的力量。更何況,誰贏,他們就幫誰。你就是他們。”


    “沒錯,我就是他們。”


    “這就是為什麽壓迫還在。”


    “這也是為什麽,需要鬥爭。”


    “但是你不願意站起來,你們一直等著有人站起來,卻又都不願意站起來。”


    “是的,這不僅僅是我,而是人類全體的選擇。”


    “甘心嗎?”


    “會有人站起來的,在固化中產生改變也是我們的生存策略,那是存在於我們血液中的東西。”


    “所以你就要像以往一樣在一旁看著,等著?”


    “這是人類自己的答卷,不是嗎?有資格書寫答案的,隻有人類自己。”


    “你也是人類。”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


    “那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為了找到一條新路。”


    “找到了嗎?”


    “早就找到了。朗基努斯,或因海姆,多而南。他們對人性的認知和闡述,足以作為理論的基石。隻要人類認知到自己行為的源頭,並將生存策略發揮原本的作用。他們的本能就會朝著原本正確的道路,為所有人創造出更好的生存環境。”


    “如果知道最終都沒有人站起來呢?”


    “那就說明,這一次的人類也不及格。”


    “兜兜轉轉我們還是饒了回來。”


    “這是無可避免的,生命就是為了前行,為了成長。我想,我不該,也沒有那個能力去逼迫他們走向一條所謂正確的道路。”


    “你無非是覺得他們現如今的模樣和選擇不配,所以撇棄了人類的身份,和他們劃清界限而已。”


    “是,也不是。如今的人類世界已經變得很小了。任何一個國家發生的事情,隨時都可能殃及全世界。所以不論他們怎麽想,他們的命運都是已經連為一體的了。也因此,不論他們人類是否將不同地區、不同文化、不同人種的彼此視為整體,他們都需要一個將他們視為一個整體的視角。”


    “有什麽用呢?”


    “當我還是個普通人類的時候,我以為人與人隻是利益之爭。將眼光放遠些之後,我以為這個世界是種族與文明之爭。後來我發現,一切都是生存之爭。損人是為了站在生存優勢方減少對手,利人是為了創造更好的生存環境。一切的本質,似乎都無外乎生存。而隻有當我成為神之後,站在神的立場上看人類,我才發現,什麽利益之爭,生存之爭。什麽意識形態,階級資本。都不過人類創造出來的規則遊戲,而他們樂在其中的相互消耗,打鬧。終有一天他們會站在我的視角來看待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為,屆時他們便能意識到,他們應當做的是從那些可笑的遊戲規則中跳出來,依照事實,向真正有利的方向前進。”


    “如果他們沒能來得及走上正確的道路,便被他們自身毀滅了呢?”


    “那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又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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