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茵再次出現在梅含笑麵前時,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髒汙不堪的流浪兒。


    隻是,她在這位大嫂麵前有些瑟縮,她不知道梅含笑會怎麽打發她。


    梅含笑憐憫地看著她:”三姑娘,皇上已經不再追究你的罪行,而是讓袁將軍幫你找一個安身之所。你心裏應該明白,袁將軍和你父親母親的過節。但父母之錯也怪罪不到你的身上。所以我們還是決定幫助你找回安寧的生活。但是你也應該明白,你在京城是沒有辦法呆下去的。所以,我們準備給你換一個身份,你可願意?“


    林子茵眼神黯然,眼眶裏包著一汪淚水,可她堅強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改頭換麵?“,她呢喃著。


    當她聽皇上說,袁天佑要把她領回將軍府裏,她心裏還是興奮的。


    她以為,這是皇上讓兄長認下她的意思,那以後,自己就會以袁大將軍妹妹的身份生活在將軍府了。


    所以,她來時,心裏是有些期待的。她甚至想好了,以後她會好好聽兄長和嫂嫂的話。


    而此時梅含笑的一句“改頭換麵”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原來是她奢望了,人家並沒有想要認下她。


    她眼裏又湧上了淚水,她低下頭,聲音很小:”子茵聽夫人安排。“


    她的聲音有些暗啞:“子茵現在已是無家可歸之人,聽憑夫人安排。夫人再造之恩,子茵感激不盡。”


    梅含笑點點頭:“以後,你就改姓武,在身份上,是我祖母的遠方表親。你叫武之茵,給你取這個名字,以後你一切都重新開始。希望你以後都平順安寧。以後,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你是因為父母亡故來投奔我們的。我會給你安排一門婚事,你也會從我們將軍府出嫁,你知道了嗎?”


    林子茵頭深深地低下,她點點頭:“是。”


    梅含笑繼續說:“但是你不能嫁在京城,因為京城裏有些人是認識你的。所以你以梅家表親的身份遠嫁後。從此再也不能回到京城。自然,你的親事,我和夫君會給你把關。我也會給你準備一份嫁妝。”


    林子茵心裏是很失落的,這位大哥都不讓自己和他一樣姓袁,還要說是梅府老夫人的遠親。袁天佑這是多麽嫌棄她這個妹妹啊。


    不過,這又怪得了誰呢?這都是她爹娘當初造的孽。


    梅含笑說得沒錯,她不應該在京城露麵的,皇上不再追究是皇上的大度。但皇上也並沒有收留她不是嗎?


    可是他們究竟要怎麽安排自己呢?又會讓自己去哪裏呢?他們又會給自己找一個什麽樣的人家呢?


    她的心裏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梅含笑說:”三姑娘,將軍有一位手下在江南任職。他的年紀比你大了一些,但他是一個非常值得托付的人,將軍想要把你嫁給他,你可願意?“


    林子茵猛抬頭看著梅含笑。


    梅含笑那雙杏眼清澈明亮,嘴角還帶著笑意正看著她。


    林子茵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她愣在那裏。


    嫁一個將軍?她有這麽好的命嗎?還是袁天佑的手下。


    袁天佑不肯認她為妹妹,卻又要把她嫁給他的手下,那就是把她護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對自己還是有兄妹之情的吧。


    她眼睛聚集了淚水,深深地拜下:“謝謝將軍,謝謝夫人,子茵將永世不忘將軍和夫人的再造之恩。”


    雖然武人有些粗魯,但她知道這是她最好的歸宿了。


    她那位異母同父的兄長終究給了她一個可以信任的安身之處。


    梅含笑鬆了一口氣,她還真不確定這姑娘是否會同意嫁一個武人。畢竟她的出身曾經比任何人都高貴。


    她暗地裏點頭,識趣的林三小姐,要比她那位大姐林子衿懂事得多。


    這樣懂事的人才會活得長久。


    梅含笑笑著對李嬸了說:“嬸子,你去給表姑娘安排個房間住下。”她轉身又對林子茵:“從現在起,你就是表小姐了。


    “你先住下,讓李嬸子再找人給你量兩套衣裳,等那邊的消息來了,合了八字,過了禮,我自會為你準備一套嫁妝。你是按正頭娘子嫁過去的,一切的禮節都會走全。你就安心待嫁吧。”


    梅子茵哽咽地又是深深一拜,她還有嫁妝,她何其有幸,這樣的安排,她在兩天前想都不敢想。


    以後,她會好好過日子,不給兄長和嫂嫂惹麻煩。


    良妃終於有了身孕,她心裏踏實了。


    不管怎麽說,她還是讓皇上來了她這裏,而且她很幸運地又懷上了。這次她一定要生個皇子才行。


    皇上經曆了麗妃之事,在後宮女子的身上更淡了許多。


    所以,近幾個月來,宮裏似乎風平浪靜。


    池塘上的亭子裏,袁家夫妻倆飲著茶,欣賞著池塘裏的花花。


    梅含笑看著荷葉上的一隻青蜓說:“你說有話要對我說?”


    袁天佑默默地啜了口茶,他看向妻子:”阿笑,嶽父交出兵權一年了,他是為了我們才這樣的。但是現在我也不想在京城呆了。我想去地方任職。“


    梅含笑並沒有驚訝,袁天佑有自己的想法。她一點也不奇怪。


    她點頭:”夫君去哪,含笑隨著就是。袁天佑吐出了一口氣:”阿笑就不問問我為什麽要去地方,又想要去哪裏嗎?“


    梅含笑看著他:”我相信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是有非為之不可的理由。“


    袁天佑伸出手來,把妻子的小手包住:”阿笑,皇上從那次受麗妃迫害後,就變得疑心比較重,而且他現在更相信他身邊新晉升的內閣首輔安大人。那位安大人昨天把自己的嫡次女送進了宮。“


    梅含笑瞪大了眼睛:”那位賢名遠播的安二小姐?“


    ”對,就是她。皇上身邊的女人並不多,所以安大人把自己的女兒獻進去,皇上自然也會收下,而且不隻收下,還直接封了她一個嬪的位份。”


    梅含笑眼睛閃了閃:“這宮裏怕是要起風了吧。”


    袁天佑點頭:“自從那件事之後,皇上身體也在不如以前了,時常有胸悶症狀。前一段時間,安大人引了一位方士進宮,皇上的身體好了許多。“


    梅含笑沉吟:”是啊,帝心是最難測的,遠離朝堂反而是好事,更何況你位高權重的,愛遭忌。“


    ”對,再說了,良妃最近和你走的更近了,你也躲不開她,在這宮裏,她沒有任何勢力,她進獻的那個女子雖然也升了嬪了,但現在也不得皇上的寵愛。依我看,良妃是想緊緊地抓住我們將軍府。這一來,我們就容易陷進黨爭之中,所以不如及早脫身。”


    梅含笑看著他:“夫君說得是,隻是你統領林軍。皇上肯放你走嗎?”


    袁天佑笑了:“那就要用到夫人的醫術了。夫人我們演一場戲給皇上看如何?”


    梅含笑嘴角噙著笑:“遵令,夫君大人。”


    一個月後,良妃生下了二皇子,皇帝也非常高興,畢竟他子嗣並不旺。


    他很慷慨地賞賜了良妃很多東西。


    隻是他還沒有高興幾天,輔國大將軍袁天佑卻突然一病不起。


    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袁大將軍卻依然昏迷不醒。


    皇上不放心,竟然親自帶著院判來了大將軍府。


    當皇上第一眼看到床上了無生氣的袁大將軍時,竟然愣住了。


    這個滿臉蠟黃,緊閉著眼睛的重病之人,是那個生龍活虎,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袁大將軍嗎?


    皇上聲音焦急:“快看看,朕的大將軍究竟是得了什麽病?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院判搖搖頭:“大將軍曾經在戰場上受過重傷,傷了髒腑,這是舊疾複發啊。這病是最怕操勞的了。所以,所以,”他沒有說下去。


    皇上明白了:“那就讓袁愛卿好好休息。那他何時能好?“


    院判長歎一聲:”陛下,臣也說不好,這病太重了,現在剛入秋,要是到了秋天,這病隻會更加嚴重。“


    皇上一聽急了:”朕命你們太醫院務必治好臣的大將軍。需要什麽藥,如果宮裏沒有,就去下麵找去。“


    院判跪下了,他哆嗦著說:”臣遵旨。“


    可是他也愁了,這袁將軍實在是病來如山倒啊。他怕他們太醫院沒有這能力啊。


    他大著膽子說:”也許無影老神醫能有辦法,可是他老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知道在哪裏。“


    ”咳,咳“袁天佑的咳嗽聲傳了起來。


    梅含笑連忙過去:”夫君,你醒了。“


    袁天佑艱難地睜開眼睛:”是,陛下來了嗎?我好像聽到了陛下的聲音。“


    皇上連忙上前去握他的手:”袁愛卿,是朕來看你了,你覺得怎麽樣。“


    袁天佑又咳嗽了幾聲:”陛下,臣惶恐,臣要給皇上行禮,“


    說著他掙紮著要起來。


    皇上按住他:”天佑,免禮,你就安心養病。朕一定要讓太醫治好你的病。”


    袁天佑氣喘著說:“臣謝陛下,隻是臣,這病,恐怕一時半會好不了,皇城安全,禁軍。禁軍。咳咳,”


    話沒有說完,袁天佑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皇上感動地拍著他的手:“天佑,你都這樣了,還惦記著皇城安全,你放心,臣讓郭將軍先代替你。你就好好養病吧。”


    袁天佑虛弱地說:”謝陛下體恤。”


    袁天佑的病一直又拖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中,皇上也病了一次。不過方士入宮後,皇上很快就好了。


    轉眼間,良妃的兒子已經半歲了,這期間良妃不時地讓人送來藥材。


    太醫也不時來看診,他的病總是時好時壞的,一直就康複過來。


    這中間還出了一個岔子。


    有人竟然想給袁天佑下毒。


    可惜那些人沒有想到,這幾年梅含笑的醫術精進了不少,尤其在毒藥的方麵頗有研究。


    那人把毒藥下在了草藥上,卻也沒有瞞過梅含笑靈敏的鼻子。


    可還沒等審出幕後之人,那供材之人就在獄中被人滅了口。


    正當皇帝震怒之裏,皇宮又傳出了好消息,安嬪有了身孕。


    皇帝一高興,又賞賜了安首輔好多東西。


    這天,袁天佑看著正要出門的梅含笑:“阿笑這就去嗎?”


    梅含笑點頭:“早點解決,我們早點靜心。你好好養著。等我回來。”


    皇上在禦書房批閱奏折,他突然問道:“輔國大將軍病了有半年多了吧?”


    王公公恭敬答道:“是,有七個月了。而且奴才聽說,前幾天中毒還吐了血呢。”


    皇上手一頓。有些懊惱地說:“刑部有消息嗎?”


    王公公搖搖頭:“暫時沒有,那人死了,斷了線不太好查,應該還得查一些時日。”皇上把手上的筆一捽:“傳朕的旨意,一定要查出背後指使之人,到底是誰要害朕的大將軍。”


    王公公:“是,陛下,奴才這就去。”


    王公公出去了,可是他剛出去,就又轉回來了:“陛下,袁大將軍夫人又來了。”


    皇上揮手:“宣。”


    王公公退了出去。


    梅含笑進來跪下行禮:“陛下安好,臣婦給陛下請安。”


    皇上:“起來吧,天佑這幾日如何了?”


    梅含笑感激地說:“謝陛下掛念,隻是夫君他頑疾太深,怕隻能辜負皇上愛重之心了,臣婦還是請求皇上準了臣婦的請示,允許夫君引病去南方。或許南方的氣候比較適合夫君養病,臣婦也借此去南方找尋師傅,夫君的病或可一治。”


    皇上看著她,這已經是梅含笑第三次來請求要求帶著袁天佑去南麵養病了。


    皇上終於鬆了口:“也許這還真是個好辦法。那朕就允了夫人的請求,不過職位保留,等天佑好了後,朕還要把這皇宮內外的安全交給他。”


    梅含笑磕頭謝恩:“謝皇上隆恩。”


    她終於可以帶著袁天佑出京了。


    這兩年,良妃咬著她不放。


    後宮就是一個政治戰場,誰沾上誰都有可能走上萬劫不覆的深淵。


    更何況,他們一家兵權在握,每時每刻都會成為別人的靶子。


    他們隻想這一世平安度日,不想陷入朝堂黨爭,成為皇家爭權奪力的犧牲品。


    走出皇宮大門,她又回頭望去。


    人人都羨慕這富麗堂皇的宮殿,以為這是天堂的幸福,卻不知這裏麵埋葬了多少鮮活的生命,離散了多少人家的骨肉親情。


    這座巍峨的皇家宮院說是屍骨堆積而成的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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