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玉容的目光漸漸暗淡下來。


    現在王府裏已經有個先王妃的女兒,再弄個楚映雪回去又有何用?


    當牛做馬?


    她堂堂寶賢王妃,還缺伺候她的人不成?


    如果說太妃沒認下時溫寧,陛下沒有下旨親封,或許她還能為此搏上一搏。


    可現在說這些,晚了,一切都晚了!


    戰玉容搖搖頭。


    陳誌遠原是京都城郊的一個縣令,十幾年前因協助寶賢王賑災立了功,城郊擴建時,就把四圍的幾個縣並入京都城,為“裏”。


    他也晉升為京知府。


    寶賢王閑賦之後,陛下減少了各種賞賜。僅憑俸祿和田莊不足以維持府內的開銷。王府隻能另辟蹊徑,有些事自然要先知會京知府。


    有了這層關係,陳誌遠娶填房妻,王府理應奉上一份賀禮,但因是填房,上不得台麵,陳誌遠沒給王府送帖子也算情理之中。


    戰玉容不會蠢到給王府樹敵,為了一個楚映雪得罪陳誌遠。


    楚映雪不肯嫁給陳誌遠,“咣咣”的磕著頭,兩旁的人聽見這聲音,都不禁汗毛直豎。


    戰玉容皺著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半喝道,“你這般不情不願,旁人還以為是本王妃逼你嫁的人!你上有母親和兄長,大可以同他們去商量。”


    楚映雪滿麵哀容,一抬頭,額頭磕破的血順著眉間流下,哀慟不止,“正是家兄把我送給了陳大人。”


    戰玉容忍不住驚愕出聲!


    想到陳誌遠那副尊容……


    撇一下嘴,“沒想到你兄長還真是高瞻遠矚!”這話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惡心。


    劉忠不能讓這位新夫人瞎咧咧,朝喜婆擺擺手,讓她們趕緊把人塞回轎子裏去,又塞了她的口。


    楚映雪不依,拚了命的往外掙,新娘髻也亂了,釵環也掉落在地上。


    娶妻續弦成這副樣子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旁人見了都有些不忍直視。


    劉忠趕緊又賠上笑臉,連連作揖,“讓王妃娘娘見笑了。這新人拜堂最是講究吉時了,還望娘娘通融一二。”


    其實不光是吉時,迎親隊伍接到新娘之後,途中是萬萬不能掉頭走的,會不吉利的。


    陳誌遠看見了楚映雪的畫像,不顧夜深,親自跑去大牢見了真人。


    一眼動心,好懸當場沒把事情辦了。


    楚慕白也是個會揣摩人心的,見陳誌遠喜愛自己的妹妹,連夜將楚映雪的八字庚帖送到陳府,陳大人一高興,許諾秋後評職定要為他弄一個名額。


    這要是在迎親途中出了岔子,日後遇到不順心的事,豈不會聯想到今日的事上。他一個下人,就是借他個膽子,也不敢辦砸這個差事。


    所以,就算冒著得罪王妃的後果,也不能讓迎親隊伍走回頭路。


    戰玉容臉色一黑,她再不濟也是王妃,是皇親,怎麽能給一個臣子讓路,至皇家顏麵於何在?


    可若不讓路,楚映雪鬧個沒完沒了,真要出了什麽事,她又要被王爺責怪了。


    戰玉容騎虎難下,正猶豫著,李嬤嬤輕輕拽了她一下袖口,她見李嬤嬤神色怪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見墨溫寧鑽進了她的馬車裏。


    “她……怎會……”戰玉容眼珠子一轉,也匆匆回到馬車上。


    劉忠本想追過去再商量一下,這路讓還是不讓,就被侍衛拔出半肘長的劍攔住了。


    馬車上,戰玉容斜眯著溫寧,鼻不是鼻,眼不是眼,“你來是看笑話的?”


    以她對這小祖宗的了解,她出現的地方必有貓膩!


    溫寧神色淡然,對她那副臉色倒是不氣也不怒,悠悠說道,“我又不會未卜先知,如何算到王妃的馬車會和陳府的迎親隊伍撞上。”


    “你少同我裝糊塗。”戰玉容眼睛一瞪,“我問的是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楚映雪嫁人?”


    溫寧莞爾一笑,眨動著靈動的星眸,“王妃想不想去看一場熱鬧?”


    說完,不等戰玉容回答,直接撩開車簾,朝外吩咐道:“既然遇上陳大人娶妻續弦,怎能錯過如此盛事?自當前去討杯喜酒,共襄喜慶。”


    “你荒唐!”戰玉容焦急的嗬斥道,想阻攔馬夫不要聽墨溫寧胡言亂語,卻見她朝自己詭異的笑著。不禁氣上加氣,“你這又是什麽表情?”


    “那難不成王妃娘娘想給他們讓路?”溫寧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戰玉容愣住了,她自然是不願意的。


    “所以嘛,既不能讓路,又不能逼陳家的迎親隊伍退出這條街,那就是一同前去了,這樣既全了王府的臉麵,又能在百姓和陳大人麵前留下好印象,何樂而不為呢?”


    “可也不好兩手空空去討人家酒吃吧!”這欠禮數的事,她戰玉容可做不來。


    溫寧笑著,兩個淺淺的小梨花窩盡顯調皮,“你安心去就是了,回頭父王定會誇獎你的!”


    誇獎她?


    她信她個鬼!


    她害她的勳哥挨了打,還被送去了田莊,來恩受到驚嚇,也是因為墨溫寧的緣故。


    這小瘟神到王府第一天,戰玉容就從光鮮亮麗的正妃淪為“扶正”,她生的兒女也不是“嫡”生的了。


    這麽大的落差,叫她如何相信?


    這條街距離陳府並不遠,但因為一些小插曲,耽誤了不少時間。一路吹吹打打,大家都加快了速度,緊趕慢趕總算是沒誤了吉時。


    陳誌遠一席豔麗乍眼的紅色喜服,大肚翩翩站在府廳之中,喜滋滋的回應著賓客的祝福。


    這一笑,隻見滿口黃牙掉的沒剩幾顆了。


    花轎一到,鞭炮齊鳴。


    院子裏早已聚集了不少來賀喜的人,陳老夫人也著了盛裝出來陪賓客聊天敘舊。


    喜婆撩開轎簾,握著楚映雪的手扶她下轎。


    楚映雪不配合,試圖掙紮逃出去。


    喜婆貼近她耳畔提醒道:“楚大人說了,姑娘若想榮華富貴一生,陳大人便是最好的歸宿。如果姑娘犯了傻,那姑娘欠時家這三年的月例錢便自己還去!裏衙地牢的門也正等著姑娘呢!”


    楚映雪杏眼含淚,一陣心梗。


    好一句一生富貴!


    不過就是拿她當成討好上司的禮物罷了!


    不從,便是要與她斷絕關係。


    這真是她的好哥哥啊!


    裏衙的地牢,夜夜有鬼厲般的哀嚎,還有饑餓的大老鼠,晚上偷跑出來啃食人的皮肉,她已經三天三夜沒合過眼了。


    這種鬼地方,他卻還要把她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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