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可以俯瞰整座王府。


    鬧過這一場,已近午夜。


    齊月閣和太妃的惠安居仍然燭火通明。


    明日一早,墨定勳就要被送去田莊,想來這一夜,他們是睡不下的。


    墨來恩順著溫寧的目光望去,璟華軒,那是墨定勳的院子,家仆丫鬟急匆匆的出來進去,看來他的傷勢不輕。


    沒有了其他人,她也不必再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


    清冷的月光下,映照著她那張鬼氣森森的臉,“你來王府到底想要什麽?”


    溫寧凝視著星空裏如銀的月,目光深邃,仿佛沉浸在遙遠的回憶裏。


    她想要什麽?


    她想要一個真相!一份公義!


    可在這以權為尊的世道,謀求公義何其難,沒有權利和地位,她在這條抗爭的路上,連命都難以保全。


    更別說她想要什麽!


    溫寧收回目光,神色已恢複淡然,“我圖世間道義,人不欺我我不欺人。若有人冒犯,我必以牙還牙。”


    墨來恩的目光裏閃過一絲驚慌,瞬息又被哀怨所取代,“可你沒回來前,我們都過得好好的,家中一片祥和寧靜。你回來後一切都變了,父母親因你而爭吵,哥哥因你而挨打受罰,都是因為你,祖母父王也開始不在意我了!是你打破了我們的生活,是你先冒犯的我們!”


    溫寧隻是冷冷一笑,“我母親貴為王府正妃,何苦要荒野產女?到底是誰先冒犯了誰?”


    “所以你是回來複仇的?”來恩握著帕子的手不自覺中緊了又緊。


    溫寧看向她,眸光深幽到有些空洞,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對!我就是回來複仇的,那你告訴我,害我母親慘死的凶手是誰?”


    來恩盯著她的眼,明明感到恐懼和不安,可就是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不知何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神奇的氣息,讓她不寒而栗。“我我哪裏知道誰是凶手?五皇爺爺不是說了麽,當年很多人都在查找她被害的真相,都沒查出來,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麽凶手,就是她遇上了鬼厲索命呢!”


    溫寧靜靜的看著她一點點挪移著腳步往後麵的柱子上靠去,臉上突然發出詭異的笑,“白日不提人,夜裏不說鬼,既然你提到了鬼厲,今後可要小心了,千萬別做虧心事,否則的話,白日走路都有可能摔跟頭,就莫說夜裏了。”


    來恩臉色突然大變,衝她吼起來,“你少在這危言聳聽!”


    好像聲音大了,就可以震住一切邪祟。


    可在溫寧眼中,竟是這般可笑。


    墨來恩是嬌養在王府裏的一朵花,父親寵著母親護著,祖母疼著,她怎知世道險惡,人心險惡,鬼厲算什麽,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這時,瑞雲樓的孫嬤嬤聽見望月樓上有她家小主子的聲音,急匆匆的找過來。


    “郡主,時辰不早了,您該休息了。”孫嬤嬤給溫寧福了一下身,趕緊撫著她的小主子離開這裏。


    避溫寧猶如蛇蠍。


    墨溫寧的話,讓來恩心緒不寧,下樓梯的時候,腳下一滑,險些摔下去,她後頭望了一眼,溫寧站過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人已經離開了。


    “快走吧!”孫嬤嬤有些緊張的催促了一下。


    望月樓回瑞雲樓要經過一條竹林小路,白日裏,可以遮擋一些熱氣,甚是愜意。


    可夜裏,月光下的竹林暗影重重,寂靜中透露著肅殺之氣。


    來恩心跳加速,墨溫寧的話不知厭煩的在耳畔徘徊,恐懼感油然而生。


    “孫嬤嬤。”來恩突然出聲。


    “誒。”孫嬤嬤一驚,回應道。


    “鬼厲能分辨善惡嗎?不會抓錯好人吧?”來恩緊張的瞪大眼睛去看那些暗影,生怕裏麵竄出來什麽。


    “呸呸呸!”孫嬤嬤隻覺得頭發絲都要豎起來了,“郡主吉人天相,無需為這種事心憂。”


    “當年墨溫寧的母親到底是怎麽死的?為何從未聽父王母妃提起過?”她的聲音極小,小到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老奴也不清楚,老奴隻知道王爺和王妃恩愛有加,那是青梅竹馬的情義,一路走來甚是不容易,郡主可莫要聽了旁人的閑話,讓惡人心思得逞。”孫嬤嬤小心的撫著來恩,另一隻手挑著昏黃的燈籠。


    突然腳下一滑,險些將來恩也帶摔在地上。


    “哎呦!”孫嬤嬤捂著小腿,燈籠摔去一旁,傾倒的燭火將燈籠點燃,照亮了她那張因痛而扭曲的臉。


    來恩想扶她起來,可是手腳卻不聽使喚,怔愣著看著孫嬤嬤,“墨溫寧說,千萬別做虧心事,否則的話,白日走路都有可能摔跟頭,就莫說夜裏了。”


    孫嬤嬤抬頭望著墨來恩,詫異的目光在火影裏顯得更加焦灼,森然。


    墨來恩的臉也在跳躍的火光裏顯得愈發蒼白。


    王府裏有巡邏的護衛,看見了竹林裏的火光,這才將她二人護送回去。


    溫寧先去看了一眼陳嬤嬤,她還在昏睡,聽方氏說,這傷若是再偏離半寸,陳嬤嬤的餘生都要臥在榻上了。


    方氏是府裏的女醫,一些女子的病不方便請男大夫的,都會讓方氏瞧瞧。


    墨定勳這畜牲是卯足勁想要了溫寧的命,下手一點餘地都沒留。


    五十大板,送去田莊,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愚不可及的後果,可是陳嬤嬤替她挨的這一下,這筆賬還沒找他算呢!


    溫寧輕輕的為陳嬤嬤擦去了額頭上溢出的冷汗,叮囑丫鬟好好照顧陳嬤嬤。


    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鋪著厚厚軟軟的褥榻上,溫寧思緒萬千。


    陳嬤嬤是太妃的忠仆,細心周到,人也忠誠牢靠。可她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心腹。在這王府之中,她必須要有自己的人。


    但這事急不得,慢慢物色吧。


    溫寧已經讓侍候她的丫鬟退下去了,自從有了冷香叛主一事,她這心裏始終有一些芥蒂。


    褪去外衫,將丹片藥瓶放在玉枕旁,和衣而眠。


    房間內,隻點了一隻燈台。


    隻見一陣清風拂過,燭火猛的搖曳起來,一個黑影順著床沿一閃而過,隨帶著那瓶丹片也消失了。


    茗蘭酒肆存放酒料的地下室內,月尋打開了那隻丹瓶,隻見裏麵空空。


    似白玉的手指傾倒瓶身,竟從裏麵掉出一張卷起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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