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河攤開手示意她將手拿出來看。


    “沒什麽,被臭蟲咬了一口。”桑落將手背在身後,又換成右手給他把脈。


    莫星河還要再問,桑落眉頭一皺:“別說話。”


    小小的臉,神情格外嚴肅,像是極珍視他。


    這是莫星河最喜歡的表情,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他的目光落在手腕,自己的脈搏上,是她冰冰涼涼的指尖。


    天底下,能讓莫星河主動伸出脈搏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義母,一個就是桑落。


    他四歲入鶴喙樓,比顏如玉還早兩年。


    鶴喙樓訓練極其殘酷極其艱苦,沒有半分溫情可言。唯有重傷時,義母會坐在他的床畔,撫摸他的額頭,也會替他把脈,喂進他口中的藥,義母都會抿一口,試試溫度、嚐嚐甘苦。


    腕上的手指收了回去。


    桑落說道:“那個藥應該有效,隻是要記得,受傷時不可服用,以免加重失血。”她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一個養尊處優的點珍閣閣主,也不會受傷的。”


    莫星河微笑著看她:“那夜在醫館是怎麽回事?玉公子找你做什麽?”


    看吧,刨根問底來了。桑落頭疼。


    她起身去藥櫃上取了幾瓶藥放在莫星河麵前:“要不,你多帶些走吧。”免得時常來問東問西。再說,喜房裏還有兩具屍體,莫星河在她就覺得心慌。


    莫星河眼底劃過一絲慍怒,很快又遮掩了過去:“不願說便算了,桑姑娘這是要趕我走?”


    這樣一說,桑落又有些不好意思。正常人都遇到了都會問一問,


    “我來其實是想告訴你,舶來寒鐵應該有下落了。你的刀兒丟了不打緊,我替你再打幾把。”莫星河手探過來,取走一瓶藥。


    有了這個消息,桑落果然雙眼一亮:“太好了!”


    有人來了。


    莫星河耳力很好,他不動聲色地站起來往外走。


    隻見遠處一群人騎著高頭大馬整整齊齊地朝桑家奔來。衣裳是一色的紅,馬是一色的黑。


    桑陸生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喜房門上的鑰匙。真要有人衝進來,隻怕擋不住。到時候,大不了說是自己下的毒。


    倒是桑落這性子,隻怕不肯輕易妥協。


    他拉著桑落直往莫星河手邊推:“你快帶她走,這邊有什麽事,我一個人頂著!”


    桑落被推了一個踉蹌,莫星河手臂一張,就落進他臂彎裏。


    “好,我會照顧好她。”莫星河不想與人有任何正麵交鋒,離開最好。說罷他捉住桑落的手腕就往門外。


    什麽意思?為什麽要他帶著自己跑?莫星河為什麽要聽爹的?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爹,我——”桑落話未說完,就被莫星河攔腰抱在馬上,馬鞭一抽,就往另一個方向跑。


    後麵的人馬見桑落騎馬跑了,立刻追了過來,轟隆隆的鐵蹄震如山響。他們一邊追,一邊喊:“站住!別跑!”


    桑落被橫抱在馬上,被馬兒顛得難受,看不清來人是誰,模模糊糊地看見追來的人馬裏,飄著一抹熟悉的紅。


    再扒著莫星河的肩膀,努力定睛一看。


    真的是顏如玉!


    “莫星河,不用跑了,那是自己人。”證據還在自己手裏,他手裏有化屍水,處理屋裏的兩具屍體再簡單不過了。


    聽到這句話,莫星河終於勒住馬。


    她的自己人?


    那群人很快追了上來,將二人團團圍住。


    莫星河胯下的駿馬警惕地原地打轉。


    看他們胯下的黑馬,應該是宮裏人,可這些人都一身絳紅的衣裳,還未有補子和花樣,看不出品級和官身,各個都健碩冷硬,一看就是練家子。


    朝廷什麽時候有這樣一群人了?


    “桑大夫。”人群突然分開,一身紅衣的顏如玉輕輕抖了一下韁繩,馬兒往前走了兩步,他打量著馬上的兩個人。


    白衣裳的,是老熟人了。


    “莫閣主,這是要帶桑大夫私奔嗎?”顏如玉調笑著說道。目光落在桑落的腰上,喲,當真是莫星河的寶貝,摟得這樣緊。


    莫星河側臉看向顏如玉,不知怎的,竟聽出話裏似有似無的一根刺來:“玉公子,莫某帶桑姑娘有急事要走,來不及打招呼而已。”


    “大膽!”旁邊的人嗬斥,“不得無禮!要稱‘指揮使大人’!”


    指揮使?


    禁衛的叫統領,巡防的也是統領,軍隊的叫將軍。指揮使是什麽?


    莫星河下意識地將桑落攬得更緊了些。


    一旁的騎兵舉著刀:“今日起,朝廷設立繡衣直使,監察百官,督辦天下冤案!顏大人升任繡衣指揮使,太妃賜顏大人坐聽早朝,凡事可避六部直達天聽!爾等見到指揮使大人,還不下馬行禮?”


    他竟然做到了!


    莫星河震驚地看向一臉似笑非笑的顏如玉,他真的做到了。


    四年前,顏如玉被三夫人帶走,他就說過,既然做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要做天下第一佞臣。


    監察百官,督辦冤案。


    顏如玉一直在追查義母的死,查萬勰帝的遺信。如今應該更容易了!


    莫星河是激動的,卻又有些說不出的羨慕,或者說是嫉恨。


    鶴喙樓被自己拿在手裏,布置了那麽多暗樁線人,竟不如顏如玉一個。難以想象,當年若是將鶴喙樓樓主讓給了顏如玉,自己是何等境地。


    很快,他又轉念。顏如玉一向是出色的。容貌、功夫、腦子。可當了這繡衣指揮使,能夠督辦百官,也就意味著得罪百官。


    自古佞臣無好死。


    “下馬!”馬上的繡使們齊聲喝道。


    莫星河抱著桑落翻身下馬,兩人跪在地上齊齊行禮。


    顏如玉騎在馬上,對莫星河不聞不問,隻是望著桑落的發髻,語氣淡得發冷:“桑大夫這是要往哪裏去啊?”


    “去——去看舶來寒鐵。”


    “是嗎?”顏如玉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滿是威嚴,“桑大夫可還記得,你還欠了顏某一些東西。”


    “沒有忘,不敢忘。就等著顏大人來。”桑落抬起頭看向他。


    她的話,顏如玉一個字也不信。她說謊的時候,最喜歡直直盯著別人的眼睛。此地無銀三百兩。


    “桑大夫,最好不要想著跑。畢竟,你還有不少老朋友。”


    顏如玉抖抖韁繩,引著馬走了兩小步,身後,露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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