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荔一陣驚呼,驀地從床上坐起來,她早已大汗淋漓,發絲黏著她柔膩的脖頸,長而密的眼睫濕漉,明顯是哭過一場。


    那晚之後,她幾乎天天做噩夢,在夢中,那霍資昭長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直向她撲來,她一直往後退,往後退……


    窗外一片晴好,陽光熹微帶著暖意,透過她臥室的窗紗,照在飄窗台麵上的布偶身上。


    江荔隻感覺渾身似有重壓,喘不過氣來,之前的一切苦楚,仿佛一下子朝她湧來。


    那晚的事,給了她重創,讓她害怕她如今的忍耐和努力,都是徒勞,害怕在霍資昭麵前,完全是案上魚肉。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江荔正蜷縮在床上,雙手緊緊地將雙腿環抱,頭發披散著,埋在臂彎裏。


    聞聲,她緩緩抬頭,見俞楚音進臥室來,神色焦急。


    現在已經快十點,聽蘇懷清說江荔最近狀態不對,打電話又遲遲沒人接,就索性到家裏來看看。


    她趕緊去摸江荔的額頭,沒覺出發燙,就是黏膩的觸感,“大冬天的,你怎麽滿頭是汗。”


    接著,俞楚音去理她的頭發,可剛碰到後頸,江荔猛地一縮。


    瞳孔收縮,下意識將自己抱得更緊。


    好半天,她才應,“沒事,我沒事。”


    江荔雖然性情喜靜,比較內斂,但今天這個樣子,俞楚音還是很少見。


    跟丟了魂兒似的。


    她想到了之前在醫院,醫生說會有些應激反應,但是之後並沒有什麽異常,最近怎麽又突然這樣。


    “走,荔子,咱們去醫院。”俞楚音說著,轉身去衣櫃,給她拿外出穿的衣服。


    “不用,我真沒事。”


    她害怕出門,更害怕麵對一切。


    俞楚音一下湊過來,帶了笑,“蘇懷清來了,在樓下等著你。”


    江荔聽到這個名字,上眼簾緩緩抬起,她想起了那雙溫暖的眸子,那朗月一笑。


    不知怎的,她似乎燃起希望來,可不過片刻,她又斂下眸子,陷入沉思。


    俞楚音為了給兩人製造機會,借口有應酬要去,把江荔帶到蘇懷清車裏後,一溜煙就跑了。


    “怎麽樣?是哪裏不舒服?”


    蘇懷清的聲音溫和,一聽就知道他骨子裏的謙遜知禮。


    她斂著眸子,隻看過去一眼,便收回來,“沒有,就是覺沒睡好。”


    她昨夜失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臥室的燈一直亮著,但關了漆黑一片,更是害怕。


    蘇懷清將她的神色看了個清楚,她最近的狀態的確不對,想來想去,該是家裏的事。


    “伯父恢複得很好,你不用擔心,醫生說,估計再調養一個月左右,就可以下床。”


    車子正駛向市第一人民醫院,江荔眼神空洞無物,有意無意地看著窗外,一切似乎都很祥和的景象。


    她到底,該怎麽辦。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如果沒有蘇懷清,她連救父親性命的手術費都湊不齊,更別提現在的工作。


    江荔轉眸,眼眸似水,她看向一旁的男子,猶豫了好半天,還是隻斂下眸子,“謝謝,謝謝你……”


    除了這言語上的表達,她現在沒有什麽能夠回報他。


    “我們六年感情,你這樣客氣,我覺得你把我推得太遠。”


    蘇懷清眸光微轉,傾身去關上她那邊的車窗。


    的確是六年,但從第一年開始,他們的關係就很微妙,可能是背景差異,江荔在他麵前總會有些拘束。


    上大學時俞楚音就說,像蘇懷清這樣的風雲人物,能夠來小小的文學社,要麽是他的確有這愛好,要麽,就有其他什麽想法。


    “可是你這樣讓我……讓我怎麽還……”


    她說著,秀眉緊蹙,眼底盡是萬般無奈。


    “不需要你還,也不要有壓力,以後的事,慢慢來,好嗎?”


    蘇懷清將她的手握住,但力道極其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眉眼實在好看,不失男人的陽剛氣,眉宇間又平添了謙謙君子的風度,臉若溫潤玉石,行似亭亭玉樹。與他對視,當如春風撫麵。


    一時間,她像是溺在他眸中,什麽時候點頭應了一聲,都沒有察覺。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聽蘇懷清突然發問,她不免心中一緊,“什麽事?”


    “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你的那位親戚,好像總是跟著你。”


    蘇懷清從上次的餘經理事件後就發現,有這麽一個男生,像是在跟蹤江荔,意圖不明。


    聞聲,江荔不由心虛,“是嗎,會不會看錯了?”


    說完這句話她後悔了,但是現在,她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蘇懷清當然是不會懷疑自己認錯了人,隻能往幾種可能性上去想。


    以蘇懷清的背景,想調查一個人何其簡單,但是她尊重江荔,從沒有動用過什麽手段去調查她和她身邊的人,除非,涉及到她的安危。


    就像上次發生的事件,蘇懷清讓人調查了盛羽集團和那涉及商業糾紛而行凶嫁禍的孟齊。


    “可能是因為之前的事,她怕我一個人不安全。”江荔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蘇懷清的目光不離她,見她這樣說,也沒再往下問,“看來你們關係很好,他還在念書,倒抽這麽多時間來保護你。”


    說完,兩人四目相對,蘇懷清眼眸微動,揚起笑來,隨後,看向駕駛座上的梁聰,“就停這裏吧,醫院裏恐怕沒有停車位。”


    “好的,蘇先生。”


    梁聰為人老實,是蘇懷清兩年前畢業時,蘇鶴從公司給他安排的人,現在除了給他開車,還會在咖啡店做事。


    蘇懷清從不喜歡調查別人的信息,對梁聰的了解不多,隻知道他家裏情況不是很好,父親蘇鶴幫助了他不少。


    上了門診部,蘇懷清堅持要給她掛號,但江荔堅持說並沒有什麽,就還是往住院部去了。


    父親是在住院部八樓,挨著電梯第三間病房,但他們進去發現,病房已經清空,根本沒有住人的跡象。


    “病人已經搬到了21樓,206室。”


    江荔知道,這住院大樓二十樓以上,都是高級病房,一般人住不上。


    之前蘇懷清要求轉移到上麵去,江荔拒絕了,高級病房的消費,她經受不住,更不能讓蘇懷清再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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