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升起大霧,起先陳更不以為意,可很快他便為此付出代價。


    當動用瞳力甚至釋放瞳術窮極都無法看穿迷霧時,一顆心瞬間沉入穀底。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冰心咒從虛空牽引來冰藍色冷流,陳更逐漸冷靜下來。


    當瞳術無用時,他的心瞬間跌入穀底,卻忘了自己本身。


    就像一個持槍的軍人,在槍卡殼後居然僵在原地。


    陳更忽然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太依賴這種力量。


    他開始嚐試釋放出靈識,九十九米直徑的靈識圈散開。


    迷霧被靈識看穿,一圈鮫人持著刀槍劍戟在隱秘靠近。


    陳更心念一動,小紅立刻潛入水中,赤九則是飛在頭頂。


    影牙踩在玄水龜背上,隨時準備融入陳更後背的陰影。


    咻咻咻。


    當刀光劍影疲落在九陰渾圓罩,陳更雙眼閃爍過一道寒芒。


    “瞳術·冰霜二重。”


    白霜以陳更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出,所到之處海水盡皆化為堅冰。


    小紅從陳更特意留下的冰窟殺出,化身一道血風,身形僵硬如冰雕的鮫人群一擊即碎。


    影牙奔跑在冰麵上,瘋狂收割著一條條渴望掙脫束縛的生命。


    嘭!


    當瞳術力量消耗殆盡,白霜凝成的堅冰炸為星星點點的寒芒融入海水,那些屍體陳更沒有用焚火和淨火萃取,畢竟這群鮫人來的詭異,明顯是有更厲害的東西在背後指揮。


    影牙已經回到陳更身後,小紅再次潛入深海,赤九發出哀嚎著回到陳更身邊。


    拔出赤九身上冰冷的箭矢,百煉精鐵,銘刻著一些流線型紋理,箭頭漆黑無奇,但和毒物打交道極久的陳更靈識一探便知道這是哪種毒藥。


    高純度蓖麻,一克重便能毒死普通三階凶獸,如果是普通人平均分配到毒死劑量,足以毒翻上千人。


    還丹力湧進赤九身體治愈傷口,赤九低頭吃掉陳更手心的烏雞白鳥丸,這種丹藥可解蓖麻毒。


    陳更微微皺眉,這種毒素提取可不容易,不是說一克蓖麻裏就有一克毒素,大部分毒物本身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無毒物,毒素隻有達到一定純度才能做到有效毒殺,就像一根木針輕輕一戳便能輕易紮破皮膚,一塊泡沫板猛地一拍卻什麽事沒有。


    藥劑學的第一真理,純度高於劑量。


    當然,這隻是前半句。


    但拋開劑量談純度等於耍流氓,這是後半句。


    赤九解毒成功,重新飛入口中,嘴裏含著好幾顆烏雞白鳥丹。


    小紅和阿鬼也含住幾顆,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陳更自己,一般毒藥他已經不懼,畢竟五毒湯不是白泡的。


    這種純度的蓖麻毒素,起碼要在他不反抗不用體內力量抵擋的前提下,喝下幾十斤才管用,致死可能要喝到吐吧。


    四周海霧忽然濃重起來,幾乎快要伸手不見五指。


    淨火·純淨。


    充滿熾熱純淨氣息的白色火焰在虛空中輕輕燃燒,濃霧如泡沫般消退。


    遠處,一頭頭噴吐著濃霧的海獸合攏大嘴,白發蒼蒼的鮫人手持海螺半坐在一隻玄水龜背上。


    鮫人是女性,斑白雙鬢下是蒼老和有些脫水的魚鱗雙頰,眼角滿是細長皺紋,一條淡綠色魚尾末端浸入海水中。


    看見陳更斬殺鮫人群,驅散迷霧,女鮫人蔚藍色的瞳孔沒有一絲震驚和憤怒。


    陳更一掃吞吐海霧的海獸,原來是一群海霧章魚。


    可很快,他瞳孔微縮,四周本該漂浮著鮫人屍體和被鮮血染紅的海麵變得碧綠起來。


    綠光宛如荊棘森林深處的熒熒鬼火,隨時準備擇人而噬,連帶著整個天空在一刹那間化為一片碧色,天下海上,唯有陳更一人三獸突兀的身形。


    女鮫人捧起海螺放在嘴邊,海麵頓時響起妙音。


    妙音吹過海風,形成一絲絲皺紋蕩漾,向遠處,向深處,所過之處,魚蝦靜止,海獸止戈,整個海洋像是陷入沉睡,唯有海麵清風徐徐不止,海浪一道又一道傳遞向遠方。


    碧海安魂曲。


    影牙腳下一空,掉進海水,玄水龜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噗通!


    赤九從空中直直砸落大海,宛如靜止跳水,海麵蹦起巨大浪花。


    小紅已經閉上雙眼,在海洋裏隨著樂曲沉向漆黑不見光明的海底。


    陳更聽見樂曲的一刻便意識到不對勁,雙目瞬間充血,眼白淹沒在無數紅血絲中,耗盡所有瞳力不計代價的爆發出一道瞳術。


    瞳術·撼魂!


    龐大的精神力量碾壓過海水,掀起層層浪花,疊疊相加一路成圓向四周和深處擴張,整個碧海中心眨眼出現一道肉眼可見放大的百米白色圓圈。


    當瞳力耗盡,被險些撐破的通心脈瞬間縮回常態,陳更痛苦的閉上雙眼,眼淚從緊閉的眼眶找到薄弱點,從眼角流出兩道血淚。


    血淚滴入海洋,很快融入其中,海水依舊碧綠。


    耗盡所有瞳力爆發出的瞳術,在碧海中宛如一個被塑料袋堵住魚鰓逐漸窒息的魚兒吐出的一個泡泡,短暫,脆弱。


    陳更一頭栽進大海,浪花炸起,很快又恢複平靜。


    曲子悠長平靜,整個海洋聽到了聲音,於是跟著靜止。


    就像……魚兒呼應著母親的呼喚。


    一人三獸沉入深海,碧色湧入他們的口鼻,一點點吞沒他們沉睡的意識。


    永遠葬入大海吧,就像死去的鯨魚,滋養黑暗世界的萬物。


    這隻是一個開始,慢慢來,一點點的,從一個人,到兩個三個無數個。


    女鮫人睜開雙眼,放下手中的海螺,下一刻,追捕魚蝦的鯨魚張開大嘴吞向麵前無數食物,劍魚嗖的破出水麵又栽進海裏,鯊魚群嗅著血腥味覓食而去,一切生機勃勃,不見一絲塑料和汙染。


    噗嗤!


    自左手掌中竅,沉寂許久的枯木蘇醒,一片嫩綠葉芽在枯木一頭冒出。


    岠木告訴過陳更,這枯木乃是建木上一條枯死枝丫分支尖頭上的一小段,是世界樹的億萬萬分之一還要少極多,然而這畢竟是神話之樹。


    建木嫩芽如逢春般生長,終於露出一點生機。


    一股新生升騰的生命氣息從嫩芽釋放,包裹住海底的一人三獸,宛如一艘綠舟,穿梭黑暗駛向更深沉的黑暗。


    再次醒來。


    陳更掙紮著從地麵爬起,和三隻凶獸望著眼前的無垠大陸目瞪口呆。


    這裏一片荒蕪,沒有一絲綠色生機,顯然沒有氧氣存在的可能。


    感受到身外綠光古老如混沌中來的生命氣息,陳更摸了摸左手手心,知道是建木救了自己。


    隻是這裏是哪裏?


    頭頂是星空璀璨,沒有大氣天空,就是無垠宇宙。


    燃燒著熾熱火焰的太陽,釋放著純白光明的星辰,中心閃耀著瑰麗光芒的漩渦星雲,甚至還有一處吞噬光明視線和一切的黑洞。


    這裏似乎已經不是太陽係,甚至不是獵戶座懸臂和銀河係。


    他是天文係出身,雖然銀河係於人類而言已經漫無邊際,可眼前億顆顆恒星排列整齊,如無數紅色螢火蟲飛行的震撼景象,絕非銀河係內景,這讓他恐懼又好奇。


    輝煌的恒星光輝從大陸碾過,奇怪的是那熾熱的溫度和高速轟擊的粒子流在接近大陸上空時便詭異消散。


    陳更不知所措,這要怎麽回去?


    十分鍾後。


    赤九嗅了嗅鼻子,被空氣中的香味吸引,定睛一看,原來是陳師傅在建木規劃的百丈方圓內搭起爐子開始烤肉。


    三頭凶獸眼饞的看著那一盤盤肉,他們三體型因為血脈緣故,最小的是小紅,也就身長兩米,赤九有六米長,影牙五米,這點肉根本不夠它們塞牙縫。


    陳更美滋滋熬起一鍋肉骨湯,看著眼巴巴的它們,笑著拉開上衣拉鏈,左右兩邊各掛著十來個乾坤袋,這是這麽久以來擊殺異族收起來的。


    而且每個最少都是一百平方,大些的是幾百立方的,最大的一個足足有一千立方,雖然貢獻了一部分給秦烈楚河他們,但因為物資太多,陳更還是留下了這三十個乾坤袋。


    而且先前在巨木森林小金它們和忘情魔教一戰,雖然很多乾坤袋空間撕裂毀掉,但還是留下了一部分完整的,雖然不多,但也有四十幾個。


    不過它們都用不了,所以隻能貢獻給陳更,然後交換成各種網絡和食物等物資。


    小金現在可是文明獅,連帶著整個巨木森林的四階凶獸,有事都是衛星電話聯係,闊氣的很。


    這些乾坤袋裏有毒藥、靈物、果實、樹皮、碳火、種子、調料、廚具、爐鼎、礦石、炸藥、優盤、發電機、計算機、藥劑、丹藥、水、蔬菜、精肉、機甲、坦克、直升機、各種熱武器,甚至還有衛星、核彈頭、


    陳更取出一大塊肉,生出一堆無煙碳,開始手藝人的碳烤。


    蒜蓉抹好,前後刷幾層李桑的烤肉秘製醬料,三頭凶獸都快饞哭了。


    終於,陳更切好三大塊烤肉,第一塊撒上辣椒麵分給赤九,第二塊擱上一捆洗幹剝淨有一米半長的大蔥分給影牙,第三塊加蒜蓉的分給小紅。


    三個家夥埋頭苦幹,陳更笑盈盈的揭開砂鍋,豬骨豚骨虎骨熊骨蛟龍骨五味主料熬製的五骨百寶湯香氣撲鼻,湯色純白鮮稠,陳更拿起筷子小碗,從裏麵開始撈肚皮、粉絲、鴨血、毛肚、土豆、金針菇、青菜、香菜、小白菜……


    一人三獸就著這宛若神跡的星空背景,美滋滋的享受著生活。


    至於離開這裏?


    陳更看了一眼遠處,當時在半山秘境擊殺韓遠山前得到了三樣寶物:坤明上等戍土精華、黑石、樹根。


    那戍土精華後來給建木吸收了,也正因如此它才煥發一絲生機。


    而那黑石和樹根經六皇子身邊的閣老辨認,則是一塊十萬載隕鐵,一截明心古樹的爛根。


    而此刻,一道宛若撐著世界的巨樹虛影在星空晃動,無邊太陽真火和太陰真水穿梭億萬光年降臨樹身,將無盡陰陽力量灌注建木。


    而在建木下,陳更丟出那棵明心古樹的爛根,沒想到建木似乎察覺到了陳更心意,將一部分太陽真火和太陰真水稀釋給他。


    兩股諸天萬界一等一的陰陽能量融入樹根,很快使得樹根生機蓬勃。


    鬱鬱蔥蔥的明心古樹足有十丈高,陳更激動不已,這可是佛家典籍記載的寶樹,雖然不如菩提樹、千彌樹等,但也是抵禦心魔,守護靈台清明一等一的存在。


    明心古樹由陳更靈識引導複生,不等陳更反應,居然迅速縮小融入他的泥丸宮,在識海中紮根發芽,同時根莖從無垠的深層虛空吸收養分,反哺出一股驚人能量。


    陳更靈識節節暴漲,從方圓九十九米直接增強到可以覆蓋方圓三百米。


    陳更心神震撼,這絕對是大機緣,大造化,他能感受到識海現在穩如泰山,同時一點點力量在眉心積蓄,那是祖竅所在之處,是魂修上丹田的開辟之所。


    在靈識之上是一種更為霸道的元識,陳更有預感,但祖竅開辟之日,便是他成就元識之日。


    而現在……嗖!


    嗡!


    長青劍在他的意念中於虛空疾行,劍吟如虎嘯猿啼,高昂尖銳,速度直接突破二十倍音速,恐怖到讓他視覺都跟不上,唯有不計代價的消耗瞳力才能勉強看清劍影。


    忽然,陳更差點壓製不住心中狂喜,連忙盤膝在地修煉,五骨百寶湯也顧不得喝了,連忙運行輪回術,那星空中肉眼可見的紫氣如倒灌龍卷湧來,瞬間將這裏染成一片紫土。


    通心脈不斷拓寬堅韌,輪回術宛如雨後春筍截截突破,陳更不敢浪費時間,這是難得的修行瞳術的寶地,千載難逢!


    輪回術很快突破到第四層,而且還在迅猛增長,瞳力數量和質量都在蛻變,一道道浪潮般的紫氣在眼眶經脈處旋轉,八十一圈又八十一圈,直到陳更雙眼爆射出兩道數百米長的紫芒才停止。


    陳更雙眼一片紫色,這是尊貴紫氣凝聚到一種境界的表現,高貴,神秘,古老,猶如紫薇星邊緣閃爍著的帝王之輝。


    輪回術第五層中期。


    陳更再次閉上雙眼,默念冰心咒,不讓自己陷入狂喜之中。


    然而巨大的收獲還是讓他心神激動顫抖,一直渴望的力量,強大,前所未有的強大。


    遠處。


    建木承托起一方世界的虛影逐漸凝實,陳更甚至看到上麵有超大型星雲在漂浮,匯聚,閃耀著五彩斑斕的輝光,讓人難以忘懷,從腳底湧泉穴震撼到天靈蓋再透體而出。


    嘭!


    虛影轟然崩碎,宛如一麵透明冰鏡沉入冰冷的湖水。


    小小的建木長出一條嫩枝,上麵有五片葉子,每一朵都稚嫩青翠,但卻偏偏讓人感覺到非常古老的氣息。


    建木落入陳更掌中竅,似乎對那裏的狹小空間不滿,揮舞出瑩瑩枝條,居然讓那一處竅穴內空間暴漲上千萬倍,足足堪比陳更丹田的百倍。


    陳更傻眼了,左手的感覺讓他很慌,有種被撐爆的感覺,很臃腫,可手心還是原來的模樣,左手和右手依舊一般大小。


    這讓他有種錯覺,左手能一拳打死星空境凶獸。


    一人三獸坐在地上吃飽喝足。


    建木似乎也恢複正常,隨後散發出一道綠光,宛如綠舟般帶著陳更駛向黑洞。


    看著吞噬無盡光明熾熱的黑洞,陳更和三頭凶獸心中升起大恐懼,隨後在無盡壓力和混亂中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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