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月的話讓兩人都皺緊了眉頭,李有福這會子是真的六神無主了,他抬頭就去看李世陽,想讓他拿個主意來。


    李世陽卻是抿著嘴角並未出聲,李十月看看李有福後,就也去看李世陽,她繼續說:“縣城還是得去,最好能請個醫師來給瞧上一瞧,說不得也有可能咱們跑得快,府城那疫病並未讓咱們趕上。


    若確實是疫病,咱們就得好好商議一下,是停下治病救人?還是......”


    李十月的未盡之言,李世陽和李有福自是明白,那自然就是拋下這些得病的人,沒得病的人還能跑得快些,趕緊往登州去。


    可這又如何能真的拋下呢?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這一路上逃命,那都是嫡嫡親的至親之人,如今,這路都走了大半,隻剩這最後一小半來,叫人如何能舍得下拋下親人來?


    哪怕後頭李望仁把三叔祖他們都喊了過來,說了這般的情況後,幾人卻是都沒什麽好法子,他們一致都去看李世陽。


    “若不是在府城之時染上了病,那必是府城附近的水源出了事。


    這幾日咱們喝的水皆是來自府城外的滋河,若是有病,咱們這麽些人也就是發病早晚的事。


    明日我們先去縣城打聽一下消息,再請個醫師出來,有病治病,無病保平安。”


    現下就隻能這般選擇了,李十月回到李家這處後,就把這事偷偷和李母他們說了,就隻瞞著李祖母來。


    “阿爹那樣子該是確實得病了,明日我和世陽兄進城看看,若是能請個醫師回來瞧病,那是最好;


    若是不能,也就隻能聽天由命,看看能否熬過這一程了。


    此事,”李十月抬頭看向李望明,“莫要告訴阿婆,她年紀大了,本就被阿爹所行所為傷了心,若是再說予她聽,我怕阿婆她撐不下去。”


    李望明自是點頭應下李十月的話,現如今在李望明看來,李父這個當大兄的實在沒有為人子的樣子,不和李祖母說李父可能染病的事是對的,能讓李祖母少操一份心也是好的。


    再說了,就算告訴李祖母了,她又能做什麽呢?


    李祖母又不是醫師,治不了病,年歲又大了,也照顧不了人,那就不如瞞著她不告訴她的好。


    第二天,竟是個沒太陽的陰天。


    李十月和李望明加上麻子痦子幾人一起趕著一輛驢車跟著李世陽就往縣城去。


    進出縣城的人算不上多,但也不算少。


    倒是低矮的城門口有兩個帶刀的兵士站著,排隊到了李十月他們一行人,交了入城的銅板,竟是連戶籍貼與路引都不用,他們就這麽趕著驢車進了城去。


    麻子是個性子活泛的,他坐在車頭用一根兒細樹枝兒有一下沒一下的趕著拉車的驢屁股,他看著跟著驢車走在一旁的李世陽臉上沒個笑臉就出聲問:“世陽怎的不高興?


    咱們這不是好好的進了城?”


    麻子的話,引得跟著來的人都去瞧李世陽,李世陽身旁走著的李十月也是一臉沉重的表情。


    “怎的十月你也這般樣子?”


    “剛剛咱們進城,站著的兵士隻要給了錢就成,連咱們的戶籍貼都不曾查驗,這說明縣衙隻要銀錢,並不在意到底是哪些人進城,這般世道,竟是不怕匪患?


    這不對。


    而且,”李十月顛了一下背上的背簍後對麻子說:“咱們這走了近一刻鍾的路了,經過咱們的人裏有不下五個人皆麵色潮紅,一看那樣子就是生了病啊。”


    李十月的話一說,讓麻子他們一下子就陷入了擔憂之中。


    到了醫堂,見著醫堂之中的景象,少說有十多個或是麵色發紅,或是眼白充血,聲音嘶啞的人在等著看病,那藥櫃上抓藥的小夥計一個不停歇的忙碌著。


    最後,李世陽花了大價錢,這才請了一名醫師帶著一小藥童跟著他們出城瞧病去。


    李世陽本來想在縣城的書鋪裏頭找邸報瞧上一瞧,看看能不能得些有關朝廷的消息,也好讓他們對往後這路該怎麽走能做到心裏有數。


    可縣城裏唯二的兩家書鋪竟是都關了門!


    問了左近的鋪子,說是三天前就關門了,道書鋪的東家家裏出了急事,這才關了門。


    可要知道,東家有事,書鋪該是還有掌櫃的,掌櫃的總不能家裏也有事吧?


    那醫師也是見過世麵的,在野地裏外見到他們這七八十號人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還直接跟李世陽要了一張桌子來坐診了。


    一個多時辰裏頭,這醫師帶著小藥童把李家村生病的十多個人,包括李父在內盡皆看了個遍。


    “倒是與近來縣中得病的人症狀差不多,隻你們這其中有兩人的症狀倒是重了一些,我開個方子,先喝著吧,若是能扛過去,那就能活,要是不能,也是沒法子。”


    這醫師所說的人家也是兩位李姓人家的老人,至於剩下的人,這醫師說:“先吃藥,你們趕路太久,身子虛了,這病就找上來了。


    若是能休息幾日,多吃些飯食,讓身子養養,應是能成。”


    李十月看著這醫師指揮著小藥童從背簍裏頭拿藥包,她就上前行了一禮,然後開口發問:“陳醫師不怕?這是否就是疫病?


    陳醫師不怕被我們傳染上這病來?”


    當李十月提到“疫病”二字的時候,這位陳醫師愣了一下,不過一息的功夫,就又恢複了動作,好似根本沒有被李十月的話驚著一樣。


    陳醫師一邊和小藥童分藥,一邊低頭回著李十月的話:“唉,小娘子該是在城中見了,這般的病症早就在縣城裏頭有了。


    為何我敢出城來給你們瞧病?


    嗐,不過是為了碎銀幾兩,家中總得吃飯的。


    再就是,我在城中日久,既然我等並未被傳染上,那麽,出來給你們瞧病該也是不會傳染的。


    你們當城門口為何不查驗戶貼?”


    陳醫師抽空抬頭看了李十月一眼,這才低下頭去繼續分藥:“縣令大人早就在數日之前攜家眷跑了,縣衙裏頭現在主事的是縣尉大人啊。


    縣令大人能逃,可我一個登記在冊的醫師,家人盡皆在此處,我能往哪裏逃?”


    付了藥錢,又多給了一些診金,李世陽囑咐麻子和李望水兩人好好的把陳醫師與小藥童送回縣城裏頭去。


    至於陳醫師留下的藥包自是按著陳醫師所說都一一發給患病的李家村人手裏頭,讓他們趕緊煎了藥來吃。


    如此,傍晚時分,李家村人所在的這片野地裏頭彌漫著一股子濃鬱的藥味兒。


    秦桃蹲在地上,她在給李父煎藥,她左右看了看,見無人關注,突然的就往鍋裏倒了些東西進去,她快速拿著筷子拌了拌,讓她扔進去的東西與原本的藥材混為一體。


    而李父這會子卻是躺在驢車上頭原本是李春麗和李世貴躺著的地方,他頭上綁著一白布條,麵色是不正常的潮紅,就那麽閉著眼。


    本來已是要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李父,隱隱約約的就聽到了爭吵聲,他不得不忍著困意睜開了眼,半坐起身往那爭吵聲傳來的方向去看。


    “治?怎麽治?治什麽治?俺看留下他自生自滅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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