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也是這樣陽光和煦的午後。


    少年站在油漆都有些陳舊的操場上,右手拿著球拍,“看好了,我隻教你一遍。”


    說完,左手慣性的轉了兩下球屁股,送到嘴邊輕吹了一口。


    揮拍,發球,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她學不好,便把球拍扔在地上,氣鼓鼓的使小性子,“這麽難,我不學了。”


    少年大汗淋淋的跑過來,幫她撿起球拍,半蹲在她麵前。


    他身材削瘦,但個子高出她一個頭,白色的球衫穿在他的身上,有些鬆垮。


    他的鼻尖沁著晶瑩的汗珠,漆黑的眼睛,不笑的時候有些冷,笑起來的時候又像天邊弦月。


    “我教你一個小魔法。”他說著便當著她的麵轉了兩下球屁股,又吹了一口氣,“這招叫‘仙氣附體’,一般人我不告訴。”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的學著他的樣子,先是轉球,再吹仙氣。


    結果,她依然沒有成功的把球發出去。


    “周景,你這個大騙子。”她揮著球拍要打他,他像隻靈活的狐狸嗖的一下躥了出去。


    “打不到,打不到。”


    午後斑駁的操場上,女孩和少年的嘻鬧聲散入雲端,浸染了歲月。


    白色的羽毛球落在棠汐的腳下,對麵傳來周承澤的聲音,“棠阿姨,已經開始咯,不要發呆。”


    棠汐彎下腰去撿球,伸出去的手有絲明顯的顫抖。


    “阿澤。”棠汐看向球網後麵的小正太,“你這個轉球吹氣的動作,是跟誰學的?”


    “這個嗎?”周承澤又做了一遍,“爹地呀,這是他發球時的小習慣,我覺得酷極了。”


    她的羽毛球是周景教的。


    而周承澤的羽毛球是周璟川教的。


    是湊巧嗎,這兩個人都有著同樣的小動作。


    棠汐努力壓下跳動的心頭,專心的陪周承澤打球。


    別看周承澤年紀小,但是身體矯健,反應靈敏。


    他喜歡主動出擊,打法是大開大合。


    在這種淩厲的打法下,幾乎不需要防守。


    巧了,棠汐也是這種打發,追求速攻,任由自己防禦大開。


    同樣打法的兩個人交上手,竟然是你來我往,不分上下。


    一邊撿球的傭人急忙拿起手機,拍下了兩人打球的畫麵。


    結束了一場大戰之後,一大一小坐在椅子上喝水。


    “我不服。”周承澤嚷著還要再戰。


    棠汐其實已經體力透支了,要不是對方是小孩兒,她早就輸得稀裏嘩啦。


    “我也不服。”棠汐彎唇而笑,“再來。”


    ~


    會議室裏,正在進行一場國際會議,大屏幕上,是幾家國外的合作商代表。


    這次合作不僅金額巨大,而且所涉及的領域也十分超前。


    會議桌上一番唇槍舌戰,氣氛十分熱烈。


    “周先生,您有幾條信息。”會議結束後,安助理急忙把手機遞過來。


    周璟川沒有離開主座,隨手點開信息,是家裏的傭人向奶奶發來的。


    照片上,身著同色係的一大一小正在緊張對戰,看起來,戰況很是焦灼,互不相讓。


    而另一張照片拍得是中場休息,兩人坐在長椅上,棠汐正探身過去給周承澤擦汗。


    小家夥不知道說了什麽,逗得她滿麵笑容。


    傭人拍得足夠高清,連她眼中那明媚的波紋似乎都清晰可見。


    而因為運動後紅撲撲的臉蛋,細膩的和旁邊的小正太不相上下。


    周璟川滑動照片放大,仔細捕捉著兩人臉上的表情,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


    會議室裏,大boss沒動,其他人也沒敢率先離席。


    所有人都“被迫”欣賞了一遍大boss失控的表情管理。


    周璟川是一個很好的老板,賞罰分明。


    不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將負麵情緒宣泄在工作當中。


    當然,他展現的永遠都是嚴肅的那一麵,就連身邊的安宇都沒怎麽見他笑過。


    此時,他的笑容雖然隻是曇花一現,也足夠震撼所有人。


    周璟川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屏幕。


    在眾人的麵麵相覷中,安宇笑著說:“散會。”


    ~


    棠汐和周承澤大戰兩局,相繼累癱。


    比分一比一,也算是十分圓滿。


    棠汐:現在的小孩,發育都這麽好嗎?


    要不是她不想丟麵子,咬著牙往上衝,肯定會輸得很難看。


    “棠小姐,我給您準備了換洗的衣服,您去洗個澡吧。”


    傭人貼心的走過來。


    棠汐出了一身汗,運動服都濕透了。


    她牽著周承澤的手回到別墅,小家夥還在回味今天的比賽,總結他的各種失誤。


    是個有上進心的好苗子。


    “棠阿姨,你的羽毛球是誰教的?”小家夥也看出來了,她的打法跟自己很相似,“你打球的套路,很像我爹地。”


    棠汐正在擦汗的手一頓,心中被壓下的那種悸動再次狂亂。


    “是一個朋友教的。”


    “要是有機會,讓你那個朋友跟我爹地打一場,看看他們誰更厲害。”小家夥目光炬亮。


    棠汐的視線黯淡下來,“我那個朋友已經失蹤十年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她揉了揉周承澤濕乎乎的頭發,“快去洗澡。”


    周承澤跟她揮了揮手,說一會見。


    傭人走過來,帶著棠汐進入一間臥室,很清冷的調調,是這座別墅主人的風格。


    棠汐猜想,這裏除了周承澤的房間,應該都是同種格調。


    以設計師的角度來看,這種色係雖然清冷,但並不沉悶,相反,對於久居的人來說,還會讓心情沉澱,帶來安穩的居住感。


    棠汐拿著傭人送來的衣服進了浴室。


    ~


    會議剛一結束,周璟川就從公司回到平頂山。


    一路上,腦子裏始終回蕩著傭人發來的那幾張照片。


    他點開其中的一張,是周承澤手持球拍,指著太陽的方向在說什麽,而他身邊的女子半傾著頭,似乎在認真傾聽。


    因為照的是兩個人的背影,影子被陽光無限拉長,投射在地麵上,一長一短,仿佛緊緊的貼在一起。


    這畫麵沒有經過專業的取景和打光,卻讓人從中看到濃鬱的溫暖。


    他嘴角含笑,將照片設置成了手機的背景。


    傭人今天的表現,肯定要加雞腿。


    但周璟川沒想到,傭人接下來的表現,值得加一隻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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