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何不了解了她,永絕後患?”春桃不解的輕聲問道。


    文楚嫣微微俯身,摘了朵枝上的灼灼紅梅,“如今這世道,於女子而言,立足都難。她還算清醒,網開一麵,給她條活路不算過分。”


    說著,鬆開手,掌心落紅,在環繞的冬風中,飄忽著落於雪上。


    潔白的雪上,一點殷紅的梅花,不僅沒有打破那抹純潔,反而添上了別樣的風采。


    “如今她隻是一個說不出話來的啞巴,隻要能安分守己,我並不想為難她。”


    春桃點點頭,小聲道:“小姐慈悲心腸。”


    聞言,文楚嫣垂眸,嘴角卻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她可從來不是慈悲的菩薩,相反,她是奪命的羅刹。


    三天之後,韓冬終於幽幽轉醒。


    他的床前一直有人守著,見他醒來,第一時間便通知了文楚嫣。


    文楚嫣來時,苗江正在為他診脈。


    韓冬那兩雙斷腿,早在回府當日,便被接上,如今被錦被蓋著,倒是看不出什麽異常。


    可他臉上那明晃晃的刀傷,卻是任誰都忽視不了的。


    好在如今是隆冬時節,不然這麽深的傷口,極易紅腫流膿,若是那般,隻會更加恐怖駭人。


    似是已經回過神來的韓冬,如同木偶一樣,眼神呆滯,直直的盯著月牙白繡翠竹床帳,周身死氣纏繞,沒有絲毫的生機。


    見狀,文楚嫣壓下嘴角的輕笑,看向苗江。


    片刻後,苗江收回手,朝文楚嫣恭敬行禮,小聲道:“夫人,將軍如今已無性命之憂,隻是身上的傷並不輕,腿也...”


    他的話未盡,但在場之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誰都沒敢發出半點兒聲響。


    文楚嫣輕歎了口氣,擺擺手,“去開藥吧。”


    苗江又行了一禮,這才提著診箱離開。


    他走之後,文楚嫣示意其他下人也都先出去。


    待房門關上之後,文楚嫣才坐在床前,似是看不見韓冬的心如死灰一樣,垂眸輕聲道:“將軍,大夫說,瑤淺流產,刺激太大,失語了。或許以後,都無法再開口說話了。”


    韓冬像是沒聽見一樣,眼神都沒動一下。


    文楚嫣眼神冷硬,聲音溫柔的繼續:“封氏同樣受傷嚴重,胸口那一刀,險些要了她的命。大夫說,即便度過這一關,也會留下沉屙,往後身體不會大好。”


    “我知將軍你心裏難受,但如今將軍府還得你來主持大局,萬要保重啊。”文楚嫣用帕子拭淚,聲音逐漸哽咽。


    許久之後,韓冬的眼簾才微微顫抖的動了一下,開口時,聲音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一樣,粗嘎幹澀,難聽至極:“去查...”


    文楚嫣動作細微一頓,朝韓冬看去。


    隻見韓冬眼球爬滿了血絲,臉上的肌肉都在顫動,似是要將後槽牙咬碎一般,聲聲如泣血。


    “去查那些土匪...是誰安排的!”


    文楚嫣心頭一驚,瞳孔一縮,“將軍?!”


    韓冬閉了閉眼,臉上滔天的恨意:“那群人,不是簡單的土匪!”


    文楚嫣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麵上慌亂不解,盡是一個無知婦人的表現:“將軍何出此言?”


    韓冬脖子的青筋鼓動、充血,“他們隻是偽裝成了土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土匪!”


    “你讓人去給我查清楚!究竟是誰,誰要害我!”


    壓下心頭的沉重,文楚嫣咬了咬嘴唇,鄭重點頭:“將軍放心,我一定讓人查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韓冬無力的點點頭,眼神仍是恨之欲狂。


    文楚嫣眯了眯眼睛,從袖中掏出信物,輕聲道:“將軍,這是出事那日,侍衛送到我跟前的東西。”她故意頓了頓,“現在物歸原...”


    果然,沒等她說完,韓冬便打斷道:“你先拿著。”


    他艱難的握住文楚嫣的手,似是用盡渾身的力氣,托付道:“如今我這副模樣,什麽都做不了。”


    “你是我的妻,腹中又有我們的孩子,我自是信你。”


    說著,他目光下移,落在信物上,聲音嘶啞:“我回京時,爹擔憂我的安危,便為我安排了些人,不多,但都是得力之人。”


    “輕易我不想動他們,引起注意。”


    “但如今已經有人算計到了我的頭上,想要我的命!”


    “我韓冬可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我一定要讓其付出代價!”


    “嫣兒,我最相信你。如今,我把這些人給你,你替我去辦,可好?”


    文楚嫣眼尾泛紅,眼中閃著晶瑩的淚花,似是感動於韓冬的信任。她回握韓冬的手,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將軍放心!妾身一定為夫君討回公道!”


    得到這個答案,韓冬才脫力似的鬆手,無力點頭,“那為夫便等你的好消息。”


    看出韓冬的精力已然枯竭,文楚嫣並未識趣離開,而是趁機提議道:“瑤淺此次孩子沒了,人也啞了,妾身覺得,不如抬為側室,以作補償,將軍覺得如何?


    韓冬閉著眼,無力擺手:“你做主就行。”


    達到目的地文楚嫣這才垂眸行禮,應了一聲,準備離開。


    結果還未轉身,便見韓冬又睜開了眼睛。


    那雙爬滿血絲的雙眼,雖仍是心如死灰的無力,卻還是開口道:“既然抬了瑤淺的名分,封氏...也一並抬了吧。”


    文楚嫣一頓,掩下眸中的冷意,無奈歎息:“並非妾身刻意針對封氏,此間事的起因,便在她。若不是她非要去什勞子寺廟,將軍怎會如此?瑤淺的孩子又怎會沒了?”


    “看在她傷重的份兒上,妾身才沒有罰她,但並非她沒有錯。若不僅不罰,還抬她名分,豈不寒了瑤淺的心?”


    韓冬胸膛凹陷了片刻,實在沒有精神再為封芸芸打算爭辯,便妥協閉眼,“行吧。”


    聞言,文楚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再次俯身,在春桃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從韓冬的院子走後,文楚嫣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多大會兒功夫,瑤淺即將被抬為側室的消息,便被宣揚開來。


    在文楚嫣的授意下,伺候封芸芸的丫鬟,還專門兒在她耳邊,提起了這回事兒。


    封芸芸重傷在床,根本就下不了地,外界的情況一概不知。自然也不知曉瑤淺被抬,是彌補而非賞賜。


    所以心頭氣惱難過,情緒激動之下,險些又昏過去,好在苗江的藥好,能一直吊著她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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