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月的視角】


    我叫宋明月,是名記者。


    六個多月前,有線人向我匯報,說最近很多有身份的人頻繁出入廣德裏。


    身為哈市本地人,我對這個地方可不陌生!


    這個地方說的好聽,叫做“收容所”;說得難聽,叫做“城市毒瘤”。


    而這些有身份的人我也接觸過,都是一些慣會做表麵功夫的名流人士。他們出入這裏,所為何事,我都不屑宣之於口。


    不過,若是能將這件事報道出來,借助公眾的輿論,某些人多少也能收斂點,而按照慣例,他們通常會做點好事挽回名聲。雖然隻是治標不治本,但好歹能幫到一些人。


    當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時,陪伴在我身邊的王五也表示了讚同。


    於是,這天過後,我便化裝成男人潛入這裏,想著拍到一個人算一個人。


    在尋找相關當事人的過程中,我意外接觸到一群來自外地的姑娘。


    這種地方聚集的都是些沒有登記過身份、也找不到體麵工作的外地人,但人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很輕易就會墮入黑暗,而身處其中的女子結局會如何,也不難想象。


    不過,這群姑娘與我想象的風塵女子很不一樣,她們待人和善、說話輕言細語,甚至還有人讀過幾個字。


    想到為我而死的王五也有一個嫁到外地的女兒,甚至年紀也差不多時,我心裏突然升起了一份責任感和保護欲。


    隨著我們的接觸越來越多,我發現自己再次想錯了。這些女子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何地,也知道自己會麵臨何種結局。


    有位著名先生說過,“男人有兩大愛好,一是拉良家為娼,二是勸小姐從良。”


    但我不是“真男人”,所以我並不想站在道德製高點指責她們的墮落,或者苦口婆心,勸她們做點正經營生。


    既然她們是自願的,那我更在乎的,就是她們選擇這樣做的原因。


    這些女子看著柔弱,但警惕心很高、也很聰明,我用了四個月才取得她們的信任,讓她們講出了自己的故事。


    原來,她們都是貧苦人家的姑娘,某年間跟著家人來到哈市,是為了尋找家裏失蹤的姐姐或妹妹,因為登記身份要花一大筆錢,便找到了廣德裏。


    後又因為無權無勢無錢,在多數人選擇放棄的情況下,她們主動踏入這條邪路。


    慢慢地,來這找家人的人越聚越多。她們自知其中的艱辛,能勸走就勸走,不能勸走的便多多照顧。


    大家就這樣抱團取暖,彼此分享得到的消息。


    憑著她們的魅力,來這裏的既有三教九流,也有隱藏身份的上層人士。


    機緣巧合之下,她們終於獲得一條準確消息:那些少女都是在去富力大酒店當侍應生不久後就失蹤了。


    知道真相後,她們中也有人去報過警,但那些人隻是草草詢問了兩句,便匆匆結案。


    失望之餘,她們並沒有放棄希望。


    幾經周折,她們終於找到了同樣當過臨時侍應生的姑娘們,這才得知當時的她們本是衝著高額的費用來到這裏,卻在喝了酒樓準備的茶水後,第二天在客人的床上醒來。


    這些姑娘顧忌名聲,拿了一筆錢就消失了。


    同樣身為女性,她們也知道這些人不會站出來指認酒樓的相關犯人,隻得放棄尋找公道。


    聽完這個故事後,我一個晚上都沒睡著。


    我真是厭煩透了那些所謂的名流雅士,但仔細想一想,我好像也在欺騙她們。


    沒有任何糾結,我決定放棄這篇報道,並向她們坦白我的身份。誰知,我去找她們時,在房門外意外聽到,其中有些姑娘商量著要除掉所有有嫌疑的人。


    “既然不知道誰是真正的凶手,那就幹掉所有人!反正他們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麽好人!”


    “我同意,就算死也要把這些畜生拉到地獄裏。”


    “……”


    聽到這話,我嚇了一跳,卻不是為她們的殺意,而是因為心疼。世道對她們已經如此不公,我隻想讓她們好好活下去。


    因而,我當即就推門而入,向她們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但意外的是,她們對此早有察覺,而且也並未指責我。


    “我們是什麽人啊!你還以為你裝男人裝得很像嗎?”


    “原來你是記者?真好……”


    “你可以講出我們的故事,但一定等我們報完仇,好嗎?”


    “……”


    這天過後,有近兩個月的時間,我完全沒有心情再寫任何報道。


    我用了各種方法,甚至主動提出幫她們報仇,但都無法改變她們的心意。眼看“披著人皮”的偽善者再次齊聚哈市,我知道自己隻剩下一個選擇。


    行動的前一天晚上,王五的靈魂又出現在我的周圍,他的笑容依舊憨厚,但眼裏的神色卻那樣堅定。


    我想,他若是還活著,一定會做和我一樣的事情吧?


    我欠他一條命,而世人欠她們一個公道。


    我不想衡量其中的價值,隻覺得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第二天,我拿著之前就準備好的烈性耗子藥,偽裝成廚師去了酒樓後廚,得益於我多年的潛伏經驗,竟沒一個人懷疑我。


    我記得,那些姑娘告訴過我,這群人在開會前有一個習慣,那就是要一起喝一杯茶。


    於是,我趁人不注意給大水缸裏下了毒,眼睜睜看著他們將燒開的茶水送到了大廳。


    至於這些廚師,既然他們在姑娘們求助時沒有伸出任何援手,我也不必手下留情。


    我以大家辛苦為由,給每人倒了一杯茶水,確定他們都倒下後,我正好在警察到來前離開了這片地方。


    等一切事情都塵埃落定後,我寫了人生中第一篇也是最後一篇虛假報道。


    但說實話,我覺得這篇報道是我的得意之作。


    世人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希望我所做的這一切能讓她們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對了,我還給她們留了一封遺書,她們都是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也希望我這個讀書人,至少在她們眼裏不是個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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