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說林儲言來得早,但其實蘇和比他來得更早。


    別看人家好像嘻嘻哈哈的,但對待工作這塊是真沒得說。


    林儲言對此非常理解。


    在這圈子裏混,有的人顏值高,有的人運氣好……但也不乏蘇和這種長相平平、熱愛演戲,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機會就非常努力的人。


    倆人這幾天先是把整個片場的生活區逛了個遍,之後又把戲份給對了個滾瓜爛熟。


    你別說,還真有種雙劍合璧的感覺,老熟人合作起來就是不一樣。


    畢竟在劇本設定中,傅衛軍和隋東就是一對在福利院一起長大的兄弟,倆人在社會底層生活,感情深得很。


    隋東對傅衛軍是很依賴的,而傅衛軍也始終保護著隋東,彼此是對方在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那麽問題來了:一個啞巴,一個結巴,怎樣才能把這種感情體現出來?


    倆人合計了半天,最終還是覺得,也就隻有肢體語言能做到這一點了。


    這是最直觀的,也是最適合的。


    於是乎,倆人根據後麵的戲份,設計了不少劇本裏沒有的動作。


    最典型的,要屬隋東上去幹仗的時候,傅衛軍在一邊勸架了。


    林儲言先是上去拉了他一把,緊接著雙手放在對方的脖子上給控了回來,最後安撫似的摸了摸蘇和的臉。


    演員沉浸在戲裏,演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但事後一琢磨,蘇和越品越不對勁了:“儲言,你說,到時候不會有人嗑咱倆的cp吧?”


    林儲言頓時一身惡汗:“靠,你好惡心。什麽都嗑隻會害了你!”


    “我說真的。你看啊,每次我一出現,都必定跟隨著你啊。你劇裏喜歡的那個娘們,也沒這樣吧?還有啊,別人看我這張臉,還以為我是劇裏最狠的那個,結果呢,特麽每次都是你罩著我啊,那我不成你的小跟班小迷妹了嗎?這反差感不就上來了嗎?”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林儲言有點害怕了。


    再想想,自己和蘇蘇合作完《彷徨之刃》,又繼續合作《漫長的季節》,到時候接連上映,這cp嗑起來還沒完了……


    嚇人,太嚇人。


    ……


    幾天時間一晃就過。


    林儲言今天隻有一場戲,還是在夜裏。


    進了劇組,總算是見到了他在這部劇裏喜歡的那個散裝女孩……


    “你好啊,我叫王筱藝,劇裏飾演殷紅。”


    女孩長得蠻好看的,雖然在這娛樂圈裏不算出彩,但有一種大氣的美。


    “你好,我是林儲言,多多指教。”


    蘇和延續了他在《彷徨之刃》裏的人設,在《漫長的季節》裏依然是個包打聽。這兩天跟林儲言說了不少消息,其中讓他印象最深的一條就是,眼前這個叫王筱藝的女孩,演技非常牛逼。


    林儲言當時還問了一句“非常牛逼是多牛逼”,蘇和是這麽回答的:內娛年輕的女演員裏,好像沒幾個演技比她好的。


    然而就這樣一個被蘇和誇上天的女演員,林儲言使勁想,也想不到對方演過什麽片子。


    也許是新人,也許就是沒有紅的運氣,誰知道呢。


    今天他倆有對手戲。


    不是初次見麵的戲,上來就是傅衛軍給殷紅送小禮物,結果被殷紅的話給傷到了的那場。


    這對演員來說也算是家常便飯了。不然還能讓你先培養培養感情不成?出來混全靠演技啊。


    這一塊也是小鮮肉演技的重災區,對他們來說,入戲真的太難了。


    化完妝,韓導開始給他倆講戲——主要還是給林儲言講。王筱藝這場戲難度不大,韓導還是很放心的。


    “這場戲的鏡頭主要在傅衛軍這裏,發揮的空間也會大很多。難點在哪裏呢?你滿心歡喜地送禮,湊近她,聽到的卻是最傷人的話,這裏麵的情緒轉換,你一定要把握好,不然我隨時ng的。”


    “傅衛軍的感情,其實和你演蕭冉的時候是不一樣的,他倆在身份上就天差地別。傅衛軍在麵對殷紅的時候,是自卑的、卑微的。但殷紅又是他的初戀,是他第一次喜歡上的女孩。我認為這種付出要更動人——我是很卑微,我一無所有,但我會把我的一切都給你。”


    “還有殷紅,你其實是喜歡傅衛軍的,但是這一場你就狠心拒絕他就行了。隻需要在最後用手語比出‘謝謝’的時候,給一個稍微有一點點愧疚的眼神就行,不需要太多。”


    “怎麽樣?你們醞釀一下情緒?”


    林儲言點點頭,沒說話。王筱藝也一樣。


    韓導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


    演戲嘛,無非就是一個磨合的過程。


    這是林儲言的第一場戲,他不著急,有得是時間。


    他對自己也有信心,總能調教好的,不是嗎?


    而且,也別小看人嘛,人家怎麽說也是李牧劍的徒弟。


    ……


    林儲言其實已經研究很久了。


    這麽說吧,這場戲,他認為在塑造傅衛軍這個人物的重要性上麵,是可以排進前三的。


    韓導說的“情緒轉換”,在他的理解裏麵,其實是傅衛軍“心碎的過程”。


    是的,他要讓觀眾聽到“心碎的聲音”。


    如何做到?那自然需要無數的細節去堆砌。這點,走著瞧就是了。


    來吧,200點的眼戲,這兩天光用在蘇蘇身上了,搞得蘇蘇都開始覺得可以和他炒cp了……難繃。


    嗯,是時候正經用一次了。


    很快,這場戲就開始了。


    街邊,燈紅酒綠,倆人在一個小攤旁站定。


    “燈光,攝影,準備……開始!”


    傅衛軍穿了一件西裝外套,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麵對眼前的女孩,他的眼神裏有些畏縮,但卻還是停留在她臉上。


    他動作很多,肩膀、手臂、臉頰、眉毛……時不時就會有點小動作。


    似乎不這樣,就無法緩解他的緊張。


    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女孩,不算他親姐沈墨,這是他喜歡的第一個女孩。


    喜歡是什麽感覺?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想送她一個發夾。


    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禮物,傅衛軍開始用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卑微。


    從兜裏拿出發夾,遞了過去。


    他把手伸得筆直筆直,仿佛要把全世界都遞到對方的麵前。


    “你戴這個,肯定很好看。”


    他用手語比劃著。


    女孩接過發夾,似乎想說點什麽。


    於是,傅衛軍笑著,把戴著助聽器的左耳靠近對方。


    女孩說話了:“你挺好看的。”


    對方誇他了!


    傅衛軍很開心,笑得不像自己。


    下一秒。


    “但你除了好看也沒啥了。”


    軍子的臉上還保持著笑容,但是眼神忽然一下就冷卻了。


    像是城市夜裏的最後一盞燈,永遠在你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熄滅,緊接著便是無盡的黑暗。


    軍子陷入了黑暗。


    “好好開你的錄像廳,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傅衛軍還是維持側著身子將左耳靠向她的姿勢,一動沒動。


    ……


    韓導盯著監視器,此刻林儲言雖然沒反應沒動作,但他也沒喊“哢”。


    林儲言的表現超出他想象太多了。


    拍之前,他說的是“情緒轉換”,但實際上,林儲言做到了更多。


    果然,這小子眼裏很有戲!


    優秀的導演和優秀的演員,其實是互相成就的。


    韓導知道這一點,但他原本沒指望能在林儲言身上看到這點。


    就像此刻,林儲言表演出來的這個“被心愛女孩一句話擊碎”的感覺!


    這種姿勢一動不動,臉上笑容也還維持著,但眼裏一下子就難過起來了的表演!


    是遠遠超出他原先的設計的!


    好好好,這幾百萬片酬沒白花!


    ……


    表演還在繼續,傅衛軍似乎是靈魂慢慢回到了身體一樣,身子也終於一點一點地往回撤,重新站好。


    這回,他沒再看她了。


    他盯著地麵,似乎是,不想讓女孩看到他那低到塵土裏的卑微。


    他的笑容消失了,但下一秒,他又笑了。


    不是之前那種羞澀開心的笑,而是……不想讓氣氛變得尷尬,強撐出來的笑。


    最難得的也是這一點——林儲言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他隻用眼神就把這種心碎給表演了出來。


    少年慕艾,隻是這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所有人都被打動了,站在她麵前的女孩也不例外。


    於是,女孩眼裏閃過了一絲不忍。


    很難說,這到底是表演,還是真情實感了。


    然後,她拿著發夾的手伸出大拇指,彎曲兩下。


    “謝謝。”


    ……


    “哢!”


    韓導沒好意思讓他們再來一遍。


    於是自己又看了兩遍監視器。


    好像……也沒毛病?哎,這合理嗎?真一條過啊?


    “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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