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初是女子。


    這件事楊靜宜做夢也沒想到。


    是啊,誰會想到大雍京城貴女的春閨夢裏人竟然是女扮男裝的?怪不得他對女子不假辭色,對她這個曾經的未婚妻雖然溫和有禮但卻從不親近。


    如今這女扮男裝的人變成了她。


    看著丫鬟幫她纏束胸,楊靜宜突然覺得這是個求死的好機會,不論讓江予初女扮男裝的是皇後還是皇上,他們大概都不想她露餡吧。


    她索性伸手奪過丫鬟手裏的布條扔到一旁。


    眼看著微雨要去撿,她直接道,“有這時間你不如去鳳儀宮走一趟,稟報那位太子又不聽話了。”


    接連兩聲“噗通”,微雨和春杏跪下求饒。


    “殿下息怒。”


    楊靜宜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讓她們起來,“我是認真的,你們盡管放心去告,就說我任性發脾氣。”


    想到這倆是皇後的人,她又道,“或者你們直接去說是我讓你們去告狀挑釁她的也成。”


    總歸,就是要惹怒鳳儀宮那位。


    最好氣狠了再摁著她狠抽一頓。


    春杏和微雨即便兩股戰戰但還是起身去了鳳儀宮,她們不得不去,楊靜宜知道她們自己也知道。


    還進來兩個滿臉堆笑的太監。


    大寒和小寒。


    楊靜宜不想理他們,隨口說道,“先前我不能吃藥的時候,是你們強灌的?手法不錯,自己領賞。”


    兩人立刻跪地求饒。


    太子再不受皇後待見那也是儲君,即便打著喂藥的旗號也不是他們兩個閹人可以隨意磋磨的。


    夏末那小丫頭說這倆太監那天賭輸了銀子。


    心情不好拿儲君撒氣?


    楊靜宜隨意地往榻上一躺,閉上眼睛任由這倆人把頭磕的當當響隻當是尋常動靜。


    她不在意灌藥的事。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過被磋磨兩下而已。


    但她很煩這兩人從進門便用賊兮兮的眼神往她身上瞧,這讓她忍不住想起爹被抓走娘被摁住時那群賊眉鼠眼的大頭兵看娘和自己的眼神。


    若不是自己和娘迎著刀鋒果斷自盡……


    “問殿下安,皇後娘娘請您過去鳳儀宮。”


    蒼老傲慢的聲音響起,楊靜宜睜開眼便看見一個身著深褐色長褂的老嫗昂著頭抄手站在塌前,身後是兩個停下磕頭卻已經血肉模糊的腦袋。


    她記得這老嫗,那日皇後身邊端鞭子的人。


    以前作為準太子妃覲見皇後時也曾見過,說是鳳儀宮的掌事嬤嬤,姓常,當年皇後的陪嫁嬤嬤。


    這麽多年在鳳儀宮說一不二。


    “敢問殿下,這二人所犯何事?”


    看樣子是要給皇後的狗腿子出頭。


    楊靜宜收回思緒,無所謂的起身穿靴。


    按照她現在的身體情況,皇後盛怒之下的一頓鞭子應當就可以讓她稱心如意,想到這她心情不錯的實話實說,“眼神我不喜歡。”


    常嬤嬤眉頭一皺。


    她知道這個老嬤嬤要出頭,但沒想到這人竟然說出,“僅僅是眼神便值當您如此苛待責罰下人?您就算不念著他們的辛苦但也該考慮自己的名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平常便暴戾不能容人呢。”


    楊靜宜覺得好笑。


    不知道的還以為江予初是這老嬤嬤的孫子呢。


    如此明目張膽的訓誡。


    算了,總歸她是要死的人。


    沒必要跟這些無足輕重的活人計較。


    可惜,盛怒的皇後卻隻來得及賞她三鞭子便被丫鬟通報幾個妃子來鳳儀宮請安,不得不恨恨地讓人把她從後門抬回東宮。


    暈過去前她隻有一個念頭,竟又沒死成。


    再次醒來仍是繁星滿天。


    春杏和微雨斂眸告訴她,皇後的意思若是她日後不好好纏束胸,便會狠狠鞭打東宮的仆從。


    這威脅……


    楊靜宜接過兩人手裏的束胸慢條斯理把玩。


    “你們覺得我會在乎麽?”


    又或者說鳳儀宮那位為什麽覺得打殺自己按在東宮的眼線可以威脅到江予初?多可笑啊,換一個人巴不得皇後自己把自己的人打死呢。


    想也知道,皇後之所以有這種堪稱奇葩的自信,大概還是因為曾經江予初對下人的寬仁體恤。


    可她又不是江予初那個傻子。


    東宮的一切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別說幾個皇後眼線的生死,若不是她現在病中被看管得極為嚴格,兵器那些更是碰都不讓碰,她甚至都想過去行刺皇後正好可以順理成章被賜死。


    更何況……


    她看著春杏微雨低垂的頭頂,“你們從被皇後使喚那天起應該就知道自己有天會死吧,或早或晚用什麽方式又有什麽關係?不過是殊途同歸而已。”


    “別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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