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從天成出來之後,登上一輛出租車,徑直前往葉家別墅。


    她一身青灰道袍,氣質悠然出塵,頭發雖如雪般潔白,卻沒有給人絲毫垂暮之感。


    司機瞥一眼後視鏡,見沈心氣質非凡,忍不住開口搭話。


    “老前輩,您是道姑?請問是哪門哪派啊?”


    司機也不懂,隻是看著沈心的氣質就不像普通人,也是帶著幾分敬畏問道。


    沈心笑笑,搖頭道:


    “不過是尋常修行人罷了,不必稱我什麽前輩。”


    雖然沈心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但司機見她和善,便壯著膽子繼續聊天:


    “一看您就是那種有修行的。您看看我,這輩子……有沒有什麽前程,機緣?哎,我啊,整天忙忙碌碌的,錢沒攢多少,歲數也不小了,真感覺一生都碌碌無為啊~”


    沈心聞言,靜靜看他一眼,反問道:


    “那今晚,你會去做什麽?”


    “還能幹啥,回家休息唄。”


    司機聳肩,又接著說,“對了,約了朋友喝點小酒,擼串去。”


    沈心笑意盈盈,點頭道:


    “這不也是一種生活的意義?你享受那時,便是有意義的。”


    司機一愣,似乎沒想到沈心會這麽回答。


    倒不是說這話有什麽不好,隻是覺得不像一個方外之人說的,忒沒有玄機。


    他忍不住繼續道:


    “說是這麽說,可沒啥錢,總覺得低人一等。”


    沈心目光微微沉靜,語氣帶著一絲輕歎:


    “世上有兩把刮骨刀,一為權,一為錢。若是追求過甚,你可想過,是人在掌控錢權,還是錢權在掌控人?”


    司機愣住,腦海中一時間竟想不出答案。


    不過兩人終究幾句閑談,誰也不指望幾句話就能改變什麽。


    葉家別墅門前,葉家人早已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等待沈心到來。


    與見葉宇和趙雪時候不同,沈心中途去過一家熟悉的老店換過衣服。


    一身得體的中式衣裝,幹練簡潔,步履穩健地從車上下來。


    她抬眼掃視葉家眾人,目光如電,渾身散發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全然沒了之前的隨和,率性。


    葉曦寒等幾個小輩被這股氣勢壓得低下頭,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尤其是葉琛,他隻覺得沈心看過來的眼神,像一柄鋒銳的利劍,幾乎要將他刺穿。


    他慌忙低下頭,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僅僅隻是一個照麵,葉家人便對這位十多年未見的“老太君”重新生出一股深深的敬畏。


    在葉承乾和周雅的迎接下,沈心緩步走進客廳。


    幾個小輩紛紛找借口溜走,葉曦寒甚至隻匆匆問候幾句,便“有事”離開。


    見沈心在主位坐下。


    周雅看著自己的這位婆婆,才試探著開口:


    “媽,您怎麽突然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沈心淡淡掃了她一眼,語氣冷然:


    “怎麽,你們不歡迎親生子回家,現在連當媽的都不讓進門嗎?”


    周雅被這話噎住,一時語塞,臉色微紅。


    自從她嫁入葉家,就與沈心的關係說來有些微妙,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葉承乾趕忙解釋:


    “媽,事情已經過去,現在是葉宇,這個逆子非要和家裏作對,我們能怎麽辦?”


    沈心的目光落在葉承乾身上,冷笑一聲:


    “承乾,你也知道那些事‘過去’了嗎?我是年齡大了,可還不至於眼盲心瞎,你的那些蠢事,隻要稍微一打聽就藏不住。”


    葉承乾被這話說得麵紅耳赤,低聲辯解:


    “媽,現在的局麵,真不是我們想要的……”


    “行了!”


    沈心揮揮手,打斷他的話,聲音中透著一股十足的疲憊,


    “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結我與葉家的最後一絲塵緣。”


    葉承乾愣住,不解地問道:“媽,您什麽意思?”


    沈心冷冷地盯著他,語氣不無譏諷道:


    “難道你不希望我這麽做嗎?”


    葉承乾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沈心說的,是她手上的葉氏股份。


    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並不是沈心主動索取,而是葉定邦當年堅持讓她持有的。


    沈心也確實如她所言,根本不想操心這些事情。


    這些年,沈心不過問葉氏,股份一直由葉承乾掌控。


    在最初的幾年,葉承乾還用各種理由找沈心想要這部分股權,後麵眼見沈心壓根不理會自己,也不管葉氏的事情。


    這事便一直擱置到現在。


    結合如今的局麵,也隻能說老爺子深謀遠慮,看人真準!


    可能對葉老爺子而言,葉承乾真就隻是他和沈心的一場意外。


    沈心看著葉承乾,眼中閃過一抹悲哀。


    她忽然話鋒一轉,說道:


    “承乾,你大概不知道,當初我的身體並不適合生孩子。所以你父親和我原本並未打算要孩子。你的出生,隻是是我對你父親的一絲執念。”


    她的聲音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那一次,我幾乎喪命。你父親自此對你多有苛責,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才隻有你一個孩子……”


    葉承乾愣住,這些事上次提及還是在葉承乾很小的時候。


    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麽要在此時提起這些往事。


    “媽,您說這些……是要表達什麽?我知道你和爸爸對我都付出很多,用心良苦,但現在我做得也不差,這麽大個葉氏,現在全是靠我撐著...”


    沈心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眼神複雜。


    終究,這個兒子還是沒有聽明白她的話。


    也可能,葉承乾聽明白了,但,他不想明白。


    深深的遺憾之後,沈心調整好情緒,直入正題:


    “我手上的股份,可以轉給你。但我有三個條件,你至少要完成一個。”


    一聽這話葉承乾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連忙說道:


    “媽,你這話說的,我股份幹什麽,你有什麽想讓我做的,說就是了,我是那種不孝子嗎?”


    沈心嘴角一抽:


    “既然你不在意,那我走?”


    “媽,媽,你說,什麽條件?”


    沈心的聲音一字一句,如同敲打在眾人心上的重錘:


    “第一個條件——去向葉宇道歉,並得到他的原諒。”


    客廳裏,死一般的寂靜。


    葉承乾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蠕動幾下,卻說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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