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緒翠消失無蹤。


    蕭瑟的寒風拂過臉頰,林間小路上隻留下了一身紅鎧的兵藤刃和銀馬白鞍的趙光武。


    狹路相逢,強者勝!


    在看到趙光武的瞬間,兵藤刃本來灰敗無神的雙眼再次恢複了神采。一種前所未有的滔天戰意湧現,就連嘉緒翠都第一次看到魂沙傀儡居然可以如此栩栩如生。


    八岐之力讓她以一具蛇蛻分身假死,真身則遁入地下,遠遠逃遁。


    兵藤刃對趙光武微微欠身,用有些生僻的大夏語言請戰:


    “趙,我在自己的國家就已經聽說過你的傳聞。我這一生都在追求武的極致,在看到你的瞬間,我就將挑戰你定為了此生第一目標!”


    趙光武騎著馬,將槍對準了麵前的紅鎧武士。


    “我會讓你解脫的。”


    兵藤刃的長短雙刀瞬間出竅,斬向自己!


    濃烈的死亡氣息從傷口蔓延到全身。


    這一刻,他的力量和技巧都達到了生命中的巔峰!


    “斬擊,就是為了創造死亡。”


    兵藤刃向著武道的終點再次跨出一步!


    “…如今我已經身在黃泉,更能明悟藏在刀刃裏的奧義!”


    破軍六式——黃泉斬!


    斬擊領域瘋狂膨脹,黃泉的氣息四下蔓延。


    此時的兵藤刃徹底脫離了嘉緒翠的掌控!


    宛如從黃泉之中複生,他已經不是一具單純的魂沙傀儡,而是從黃泉中歸來的浪子。


    擋在趙光武麵前的兵藤刃此時就像一座插滿了刀槍劍戟的險峰。趙光武很清晰的感受到,如果繼續接近攀登便會被斬為數塊!


    這樣的危機感,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過了。


    黃泉斬本應是獻祭生命的必殺一擊,已死的兵藤刃卻再次獻祭了自己的死亡。


    麵對眼前不生不滅的兵藤刃,趙光武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胯下白馬邁開四蹄開始狂奔,在斬擊領域外形成了一道白色光幕。


    白色光幕將兩人的身影覆蓋,讓戰場變得不再真切。


    隻有接連不斷的兵器撞擊聲響徹四野。


    終於,一道耀目白光刺破了斬擊領域,從兵藤刃的身體穿過,將他的胸膛洞穿!


    “……我敗了。大夏戰神……多謝你在我徹底消亡前了卻我的遺憾。”


    兵藤刃沒有回頭,他的意誌隨著魂沙的消散徹底滅亡,被從魂沙傀儡術中徹底抹去!


    而他身後的趙光武,此時心口的位置也多了一個血洞,黃泉的氣息死死的纏繞著他。


    白甲破碎,血流如注!


    他呼出兩口濁氣,運起五色明光遁,柔和的光芒止住了鮮血,死氣開始一點點被清除。如果不是因為趙光武是一個右心人,剛才兵藤刃的決死一擊也會把他拖向死亡。


    “殺身之禍…沒想到福禍論的反噬這麽快就臨近了。”


    感受著身上的傷勢漸漸恢複,趙光武馬上站了起來,奔赴下一處戰場!


    他已經聯係過了兵部信得過的老友,隻要時機成熟,整個兵部都會一呼百應。


    而現在——他要將魔道共主的黨羽斬盡殺絕!


    ……


    外林,烽火台。


    溫道緣眉頭一皺,暗道不好。


    他在嘉緒翠身上埋下的禍居然被引動了,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昆吾心已經可以操控他在別人身上留下的一些後手,說明他也同樣開始趨於穩定。


    一旦讓昆吾心狀態良好的在自己體內複蘇,溫道緣就會像一個有雙重人格的瘋人。每次人格交替都會做截然相反的事情。


    他立刻將幾位魔將身上留下的後手徹底清除,以防昆吾心突然將他們全部殺死。


    隨後,他利用距離嘉緒翠最近的飛鳥,開始觀看她那邊的情況。


    得到的消息也十分勁爆:


    兵藤刃突破了魂沙傀儡術的限製,利用魂沙傀儡複蘇,還重傷了趙光武!


    “魂沙傀儡可以擺脫束縛,以全新的軀體複生——這倒是個有趣的情報。”


    \"可惜嘉緒翠已經無法再用了。以她的心智肯定能猜到是我在問心宗藏禍於她,還險些導致她死亡…我們已經從臨時盟友變成了真正的對手!\"


    溫道緣迅速思考著。


    \"如今我盤踞外林,無懼趙光武。但昆吾心的錨點必須要拔除掉,我現在失去了嘉緒翠的幫助。以目前屠蒼天的人脈,還不足以在整個大夏搜尋禁欲的群體。\"


    溫道緣閉上眼睛,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他精通於信息科技,不執著於善惡,還有求於自己。


    遠在深山的一個溫道緣分身睜開了眼睛,按下了腕表上的按鈕。


    “楚尋,來交易《福禍論》的原文吧。”


    “……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友誼。”溫道緣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


    “我覺得得到一個智者的友誼是……”


    通話被掛斷了。


    溫道緣無奈的再次發起了通話:


    “你是跟幽默絕緣嗎?我隻是開個玩笑。”


    楚尋冷淡的回答:\"以你的惡劣性格分析,你擁有福禍論的原文幾乎等於你看過了它。”


    “……永遠不要接受一個福禍論者的饋贈。我不接受你暗自標價的贈予,隻接受公開透明的交易。說吧,想要我做什麽?\"


    溫道緣笑著搖了搖頭,想要給楚尋藏禍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要你幫我調查三個人,查清他們所有接觸過的人和可能存在的分身。在這三次機會用完之前,我們不得彼此廝殺、暗害……\"


    溫道緣還沒有說完與彼此的約定,就被對方打斷了。


    楚尋爽快的回答:\"可以。\"


    可他接下來的話差點讓溫道緣吐血。


    \"我已經擬定了七份備用合同,分別用來跟林中大妖、香火正神、靈能實體、福禍論者、許願精靈、盟約神通者和誓言異能者之類的存在進行交易。”


    準備用陰陽合同陰楚尋一把的溫道緣一陣牙酸。


    你怎麽不準備七十份備用合同?


    “你想用哪個模板,是親自來拿還是我發過去?”


    “……”


    溫道緣沉默了一會,他這下反而要開始考慮會不會被楚尋用陰陽合同坑一把了。


    “怎麽不說話了,這麽多份合同不是很幽默嗎?我以為這裏會有一個笑點。”


    楚尋的語氣難得帶上了些許笑意。


    “你如果把這些稱為幽默……相信我,你很快就會跟自己的生命絕緣的。”


    溫道緣咬牙切齒。


    很顯然,如果他不使出十二分的精力仔仔細細讀完和思考楚尋寫出的合同內容,必然會被這個家夥坑害的很慘。


    “…等交易結束我一定要殺了你。”


    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沒有陳花顧日夜操勞分析的情況下,溫道緣自己讀完真的很折磨。


    他迅速懷念起了嘉緒翠的好。


    “還是跟瘋子一起玩有意思…為什麽和楚尋密謀有一種上班的錯覺呢?”


    溫道緣揉著太陽穴,開始認真分析起每一條可能存在的引申含義,並且不斷跟楚尋推搡扯皮,這場談判從清晨硬是談到了深夜。


    就連一向古井無波的楚尋,語氣中都帶有明顯的疲憊。他嗓音沙啞,甚至有些不耐煩。


    “你到底簽不簽,不簽我就自己搶了。”


    “行,那就按照第七十三版合同來吧!”


    溫道緣感覺大腦一陣鈍痛,全身上下像有十多個趙光武在爬……一直以來給別人造成精神汙染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另一個人的精神汙染。


    也許這就是楚尋的魔性?


    ——對於秩序規則至極完美的追求,不允許一絲一毫的漏洞和無序存在。


    如果秩序與規則存在漏洞,那麽最終受益人必然是楚尋!


    另一邊的楚尋也感覺一陣頭暈。


    是什麽樣的人,能在找出了一份合同裏所有的文字陷阱後,還能以修改為理由暗中又藏了二十多個對他自己有利的漏洞?


    溫道緣的存在簡直就是秩序天然的敵人,與他的談判中衍生出來的漏洞陷阱除之不盡,就像潮濕牆壁上的黴菌一樣煩人。


    兩人其實在你來我往了三五份合同後就差不多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在對方身上撈到好處,也不可能騙對方踩進陷阱。


    但他們就是小孩子似的置氣了一整天。


    最後還是楚尋突然驚覺。


    我怎麽變得跟這個瘋子一樣幼稚而情緒化了?跟他賭氣難道能贏得獎品嗎?


    ……這也許就是福禍論對人的汙染吧。


    ……


    天機城。


    這裏封存著大夏所有的機密檔案,保存了各種妖物的生態資料和所有記錄在冊的兵部、特務科成員資料,被稱為銘刻之城。


    不僅如此,這裏還走在科技的最前沿。


    除了等能夠對自然進行大規模探測的科技被禁止外,大部分的民用產品、能源材料、武器製造和城市建造都來自這裏的研究。


    楚尋曾經的研究所也在這裏。


    整個城市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監控網絡,城中的一切都受到監視,在這個以異能修煉為主的社會中,科技有時可以成為一把另辟蹊徑的利刃。


    楚尋獨自走在街道上,在所有攝像頭中卻根本沒有顯示他的身形。


    他就像一個科學世界的透明人,跟著前方的人流拐進了一個小巷。


    推開破舊的金屬門,走進擺滿雜物的地下室,他在自己的手表上隨意的點了幾下,他所在的房間就開始驟然下落。


    白光亮起,一個宏偉的地下工廠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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