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內。


    溫道緣的手段瞞的過長老們,卻瞞不過這問心宗當今第一人。


    一位凡人的煽動性的演講,絕不可能造成那樣的暴動。


    其背後,必然有精通問心宗手段的考官推波助瀾、裏應外合。


    “……考場上的小手段,果然瞞不過太上長老啊。他將我收為弟子,又帶到這處靜室,肯定不是為了無聲無息的除掉我。”


    “要告訴他實情嗎?我們應該是可以相互理解的!”


    溫道緣心中想著這段話,隨後開口:


    “師傅,徒兒有錯!為了通過測試,在考前徒兒就詢問了許多沒有通過考核的人,並利用職務之便查閱了相關資料。”


    “在他們的描述中,徒兒得知了教化派考核的全貌。”


    知道瞞不過昆吾心,溫道緣開始講述自己的作弊經曆。


    昆吾心靜靜的聽著。


    “弟子的本意,是順從特務科的安排…進入問心宗,尋找覺醒領域的契機。”


    覺醒領域的契機,自然是傳承寶燈。


    “但教化派令我深惡痛絕!徒兒痛恨他們正不正,魔不魔的虛偽。進入考試後,弟子已經不那麽在意考試的結果。”


    考核的結果,溫道緣當然也不在意。


    如果考核沒有通過,他的下一步就是強攻問心宗、奪取傳承寶燈。


    “自以為是的行善,卻傷害著身邊之人。慷他人之慨,卻不知自身作為父親、作為子女、作為伴侶的責任。”


    “考生們扮演著自己心中的好人、善人,卻惺惺作態的讓人反胃。”


    溫道緣盡可能的組織著語言,避重就輕的抹去了很多重點和細節。


    讓自己說的每一句描述都是真話,卻能表達出不一樣的弦外之音。


    “從教化派們招收的弟子中,就不難看出他們的為人。這樣的測驗…就是不通過又如何?說實話,弟子當時還有一個大不敬的想法:如果問心宗從上到下皆是如此,我還不如直接搶一盞問心燈來用。”


    “這是屠蒼天隊長教給我的道理。”


    考前的準備,在這時起了作用。


    溫道緣早就料想過:進入問心宗後,很可能會遇到領域強者的問詢。


    雖然飛星之魂可以為他強行遮掩心事,但隻有演出心口不一、卻心懷善念的形象——才有機會騙過問心宗的最強者。


    “我事先買通了一位教化派長老,讓他在考試中對我多多幫襯,並且威脅他:如果我考試沒有通過,就將此事告發。”


    溫道緣的確提前這麽做了。


    “嗯,這的確是教化派的蛀蟲能做出來的事,繼續說。”


    不但要控製好神態語氣、將真話選擇性的說出來。就連思維和心聲都要偽裝扮演,才有機會蒙混過關——即便是對於溫道緣來說,這也是一個極難的考驗。


    但……正是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我在考試中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滿足胸中的一份意難平罷了。”


    溫道緣斟酌著詞句,說出了昆吾心最想要的答案。


    “當我真正了解到派係之爭後,我才意識到——並不是問心宗有什麽問題,而是執掌問心宗的人出了問題。”


    說到這裏,溫道緣停下了話語。他抬頭看向昆吾心,眼中充斥著渴望。


    “師傅,您真的可以力排眾議、完成天下大同的理想嗎?”


    “哈哈哈……那是當然。好了!不需要搞的這麽嚴肅,為師今天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你在問心考驗中動的手腳,讓教化派咬牙切齒,給本座看了一出好戲,我怎麽會怪罪你呢?”


    昆吾心拍了拍手,笑著說道:


    “為師既然收你為徒,你以後就是大同派的少主了。等到我們的計劃成功,你將是問心宗少宗主。”


    “俗話說得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總不會是教化派或者初心派派來的臥底吧?”


    “當然不會。師尊真是愛開玩笑~”


    昆吾心眼眸中的問心神火漸漸黯淡,剛剛的威嚴態度一掃而空。


    此時的昆吾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仿佛一位平易近人的慈父。


    與此同時,溫道緣也開啟了對問心燈的屏蔽。


    “這個昆吾心,真是個老狐狸。”


    “先是用一副寬慰和解的語氣,讓我放鬆警惕。再突然發難,半開玩笑似的拋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少了那種被透視思維的不快,也不需要繼續抑製思考,溫道緣精神漸漸放鬆。


    “看來是陳花顧對問心燈的控製讓他產生警惕,擔心我是另外兩派的臥底。”


    “可惜執著於權力鬥爭的你——忽略了外敵也能掌握問心燈的可能性。”


    昆吾心看著麵前的弟子,幽幽問道:


    “你知道初代掌燈使為何要創立問心宗、我們問心宗的幾位太上大長老,又是何時來到大夏的嗎?”


    “弟子不知。”


    “世人皆道: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可心才是行為的推動力,沒有一顆赤子之心,如何成為俠義之士?”


    “沒有一顆堅持之心,如何始終如一的守住初心呢?初代掌燈使是一位聖人,但世上大多數的普通人卻是俗人。”


    “隻要是凡人,就無法免俗。俗人永遠隻顧眼前,在自私的欲望中沉溺,隻有初代掌燈使的大同之心才是唯一的救世良方!”


    昆吾心的眼中閃爍著追憶與思索。


    “在藍星靈氣枯竭的時候,大多數修士選擇了沉睡。在飛星降臨後,問心宗與一眾正道修士將大量魔道封印在封魔繭中。”


    “這本是千百年來的慣例。但很快,封魔繭的存在就變成了一個心腹大患。”


    “將人們的信仰強行改變,以問心神火照耀天下。這樣的行徑在外界無疑是魔道!但在封魔繭內,這才是唯一的救贖。”


    “不僅如此,本座還能創造出一個無爭的大同世界,真正的完成掌燈使的遺願,讓世人脫離欲望之苦!”


    “初心派迂腐,自以為堅守初心,卻脫離世俗一味清修。隻顧自己,忽視眼前封魔破繭之禍將要發生的事實。”


    “教化派虛偽,他們的心早就變了。隻考慮擴大門派,不再遵從內心的呼喚。”


    “隻有大同派!…隻有我!隻有我才能貫徹掌燈使的意誌,以明燈照亮世人前進的路,以心火重鑄世界大同!””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亢奮。隨後猛地按住了溫道緣的肩膀,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次的問心大比,將是整個問心宗擰成一股繩的最後機會!很快,封魔繭就要迎來一場劇變……胡鷳,你明白自己肩頭的責任有多麽重大嗎?”


    “我明白!師尊,掌燈使的意誌隻有被您貫徹才能救贖世人。”


    “如果把他供奉在廟堂、成為故事和傳說,是無法真正救苦救難的。”


    收下溫道緣後,昆吾心與他徹夜長談。


    二人交流著天地大同的理想。


    雖然二人一正一魔,立場不同。


    他們卻有同樣的野心,同樣欣賞對方的所思所為,同樣打算利用彼此。


    隻要在一場對話中抓準對方的心態,了解對方的所思所想,就可以讓你的回答完美無缺,偽造出相談甚歡、知己難求的假象。


    質詢中,溫道緣看到了昆吾心的多疑。


    交談中,他感受到了昆吾心的瘋狂和傲慢。


    這正是他欣賞的氣質。


    野心家的氣質。


    陳花顧利用特務科內網,獲取了大量問心宗弟子的情報。並聯合嘉緒翠,截殺了大量外出的問心宗弟子長老。


    這一切都不是溫道緣親自下令完成的。


    麵對昆吾心,溫道緣不敢有絲毫大意。


    大量的吞噬和搜魂,讓他在掌控問心燈上有了養魂境巔峰的修為…


    加上『飛星之魂』作為掩護,溫道緣在昆吾心麵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在昆吾心的計劃中,溫道緣會在三個月後問心大比上奪冠。


    他將獲得觸摸傳承寶燈的機會。


    如果能得到問心神火的認可,他就是下一位長老。如果能獲得五心寶燈中掌燈使意誌的認同,溫道緣就是第六位太上長老。


    溫道緣的心能獲得掌燈使的認可嗎?


    不能。


    怎麽想都不可能。


    但昆吾心根本沒有把重點放在培養弟子上,他要讓溫道緣攜問心燈叛逃!


    利用這場內亂,昆吾心可以用自己的手段徹底掌控問心宗——趁亂殺死或洗腦意見不合的其餘太上長老。


    事後,他再以“天下大同的包容之心”,勸導這位親傳弟子胡鷳。


    用問心燈洗去胡鷳的罪孽。


    內亂平息,胡鷳受降。教化派和初心派的太上大長老陣亡…整個問心宗內,將隻有昆吾心一人的聲音。


    到那時,他就可以籌備大計、揮兵大夏!


    昆吾心有自己的謀劃,溫道緣同樣如此。


    他的本意是潛入問心宗,挑撥大同派和其他兩派的鬥爭。奪舍了長老的陳花顧會伺機而動,盜取五心寶燈。


    即便不成功,潛伏在山下的嘉緒翠和再次充實的獸群也能強攻山門!


    隨著獲取的情報越來越多,得到的信息越來越完善,溫道緣改變了自己的計劃。


    為了籌備問心大比,昆吾心會對溫道緣進行教導——不但會為他講解凡人五境的瓶頸所在、突破要領。


    還能催動問心幻境,供溫道緣修煉。


    問心幻境隻有幾位問心宗太上長老可以引動,是初代掌燈使的布置。


    它不但能幫助養魂境強者感悟領域,踏入求道境……還能根據個人的需要,主動演化出相應的模擬戰、遭遇戰。


    有了問心幻境,溫道緣很快就能覺醒領域!


    當覺醒了領域的溫道緣,拿著宗門至寶假戲真做,果斷叛逃的時候——


    這位梟雄師尊,不知會露出何種表情呢?想想就讓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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