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是哪位祖宗?”


    悅耳空靈的女聲從王稟心口處發出,那是他佩戴心經白玉璧的位置。


    “何方妖孽?”王稟猛然停下引頸自刎的動作。


    與他背靠背而立的晉王,也注意到了從王稟身上傳來的女聲。


    他怔了怔,抬眼看向身側的衛兵。


    明明彼此近在咫尺,他們卻沒有聽到任何異樣的聲音。


    難道,隻有他和王稟才能聽到?


    王蔤透過玉鎖,仔細盯著戰場,觀察老者和青年人的神態。


    這二位是聽到她的聲音了,對吧?


    看來並非是玉鎖呈現出某段的記憶,而是真的打開了時間隧道。


    既然,語言和畫麵可以古今互穿,那麽人或物呢?


    “來!”她嚐試把宋人,召喚到自己這邊。


    冷庫固然冷,但至少沒有金人的屠殺。


    努力了好幾次,就連一片盔甲都沒有過來,更別提大活人了。


    宋人過不來,那她能過去嗎?


    她手無縛雞之力,即使過去也幫不了什麽忙,便不敢亂試。


    護民者為同胞不再受外族欺淩,堅守戰場,不是不惜命,恰恰是太懂生命的重量,所以為迎接清平的世界,慷慨赴死。


    麵對千瘡百孔的大宋,明知結局卻甘願用自己的命去嚐試,輸了也是英雄。


    保家衛國的戰士,在這一刻形象變得具體,華夏就在這樣脊梁下支撐過漫漫長夜,走向光明的。


    如此憋屈隕落,實在太委屈了。


    怎麽辦?


    她的小眼神挪到了冷庫中滿滿的預製菜上麵。


    來,再試試死物……


    “轟隆隆……”


    蒼穹之上烏雲密布,一坨坨“彩色冰磚”破開厚重的雲翳,金色光柱直射地麵。


    二十一世紀的預製菜在這一瞬,砸到了靖康元年的太原並州城。


    這些凍得結結實實如同板磚的預製菜包,仿佛長了眼睛,專門往金軍的身上砸。


    將盔甲砸出深坑,不致命卻也險些骨斷筋折。


    戰馬受驚,軍陣大亂。


    完顏宗翰身體一歪,險些從戰馬上跌下。


    他身邊的兩位大將,完顏希尹和耶律餘睹連忙將他護住。


    “保護主帥!”


    “不要亂!”


    然而,金兵在堅持抵擋“冰磚”的片刻後,接連被砸的頭青蛋腫,再也扛不住這種詭異力量,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塌下來。


    “賊老天!


    都別亂,先宰了宋狗!


    取晉王人頭者,封萬戶侯,賜萬金;


    取王稟人頭者,賜千金,美人任選!”


    完顏宗翰怒吼下令,在親衛的簇擁下狼狽避開冰磚。


    聞令,金軍不要命地衝過去,瘋狂地掄起鐵骨朵。


    哼,沒完了,是吧?


    王蔤冷哼。


    剛剛隻不過是她的“試砸”。


    她很快就自主開發出砸人的技巧。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她先砸圍攻自家祖宗內圈金國騎兵的馬眼。


    馬腿從她的角度不好砸,隻能勉為其難的先砸馬眼了。


    別看馬身上也披著鐵殼子,基本沒露出多少皮毛,但冷凍的預製菜有四個尖角。


    以堅硬的邊角往下,迅速猛砸。


    “嘶……嘶!”戰馬發出痛苦的哀鳴,把身上的主人撂著撅子摔下去。


    鐵甲厚重,重達數百斤,保護戰馬和人的同時,也限製了他們的行動。


    鐵甲包裹的血肉無序地堆疊在一起,內圈倒下,在慣力的作用下,後麵外圈的重騎兵又來不及停,隻能砸在前麵的人馬之上。


    沒一會兒就堆積成了小山丘,血水順著低窪處往外流淌。


    那些被壓在下麵還沒有死透的人和馬,痛苦的掙紮著。


    方才還趾高氣昂的金兵,霎時麵色蒼白如紙。


    “有鬼啊!”


    “有妖怪啊!”


    “這是什麽玩意兒?”完顏宗翰茫然的凝望蒼穹,聲音都在發抖。


    他目光中的疑惑、震驚與驚恐交織在一起,無奈又無力。


    “撤!”他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王蔤見自家祖宗暫時安全,回頭瞅了瞅還有半個冷庫的存貨。


    “劈裏啪啦!”繼續空投。


    完顏宗翰的黃金盔甲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親兵們用身體為盾,為主帥擋下一坨坨的大冰磚。


    “金兵殘暴,觸怒了上天!招致天譴!”晉王瞟了王稟一眼,帶頭高呼。


    “是天譴……”


    “蠻狗遭天譴了!”


    衛軍殘兵麵麵相覷,不等緩過勁兒,就跟著晉王一起高呼。


    金兵裏麵有大部分的宋人,他們本來隻覺得奇怪,可等聽明白漢話,那股建功立業的勁頭兒當即散掉。


    對天神敬畏與恐怖的情緒迅速蔓延,已經無法按照主將的命令有序撤離了,紛紛慘敗逃竄。


    潰逃不僅踩傷踩死無數,還阻礙了金兵撤退的速度。


    “弟兄們,連老天都在幫我們!”


    那些五顏六色的冰磚看似無章而落,可每當要落在他們宋人身上之際,便極速轉向,完美的避開他們。


    晉王與王稟率領自家殘兵乘亂追擊,痛快的殺了一波。


    完顏宗翰殺人一樣的目光透過鐵盾,掃到晉王身上。


    “狗雜種!連親爹親媽都不要的雜種……”


    不待他的話音落下,牛犢大小的深土色大冰坨裹挾著冰霜之氣,砸爛了護在他身上的層層鐵盾。


    “啊!”完顏宗翰慘叫一聲,頭破血流的昏死過去。


    “主帥!”完顏希尹與耶律餘睹見到這一幕,腦袋瓜子嗡嗡的疼,連戰馬都不要了,連拖帶拽的把完顏宗翰的黃金盔甲扒掉,慌亂丟下。


    吃虧漲教訓,他們也找到了一個被砸規律,冰磚對戰馬和黃金盔甲有種特別的偏執。


    果然,金甲一丟,板磚就隻砸戰馬了……


    嘿嘿,這是尚未開封的整箱牛排,比預製菜可重多了。


    王蔤已經掌握了經驗,隻要沒落地的東西,她可以在空中控製一次轉向,落地就不行了。


    而她這邊也從一開始的手觸傳物,變成近距離用意念便成功的遠投了。


    “無人扶我青雲誌,我自踏雪至山巔~”


    很快就砸光了千噸的存貨,可她還沒玩夠呢!


    “嘶……”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腦仁有點抽疼。


    正關鍵時刻,可不能掉鏈子。


    甩了甩腦袋,又瞄準了貨架。


    都是精鋼的,應該挺結實的吧?


    體積有點兒大,不好傳送過去。


    踹吧踹吧,拆掉再傳。


    一番運動累的她大口喘著粗氣。


    “轟隆隆!砰……”金屬落地,如龍吟,似虎嘯,塵埃四起,煙塵滾滾。


    鋼架一落就砸倒大片的金人,鋼板與戰甲扭曲在一起,雜亂無序。


    無數人馬的哀嚎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就這樣,金兵徹底熄滅了戰意。


    紛紛丟灰棄甲,草率的大潰敗而逃。


    晉王帶人把被俘的張知府和衛軍,通通趁亂給搶了回來。


    劫後餘生,所有人都在叩謝上天。


    “老將軍您好,金兵已逃,我這邊的東西也都用光了,無法繼續追擊,你們快些關掉城門。”


    王蔤的聲音如清泉潺潺,好似能洗淨心靈的塵埃。


    “多謝仙子相助。”王稟從大勝中緩過神,單膝跪地,鄭重道謝。


    “別,別,別!


    您老可別跪我,我受不起的……咳咳,那個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王摶第三十九世孫女,王蔤。


    您老可方便告知輩分和名諱?”王蔤被稱為仙子,白嫩的小臉泛紅。


    “某乃王摶七世孫,太原副都總管王稟。”王稟找到聲源,把心經白玉璧從身上,小心翼翼的取下來……


    “王總管,後麵交給晚輩,您先歇歇。”晉王幫著對方打掩護。


    貌似除了他和王稟,再無人能聽到玉璧的聲音。


    無論白玉璧裏的東西是妖魔,還是神仙,能在他們城破之時出手相助,便是天大的恩情,哪怕需要獻祭他的性命,他也心甘情願。


    “好好好……”


    王稟把生死與共的戰友,視為手足至親,本沒有什麽隱瞞的心思,但看晉王諱莫如深的神色,暫且就近找了間無主的空屋進去。


    晉王吩咐醫者出來救治傷患,又以最快的速度從城外收攏了部分物資。


    直到重新關閉好城門,他才得空去找王稟,骨節分明的大手上,還不忘提著一個很有份量的大包裹。


    軍醫已經給王稟包紮好傷口。


    他正興致勃勃的與心經白玉璧裏的重重重……重孫女,聊到那些五顏六色大冰磚。


    讓衛兵從路邊撿了幾袋已經半融化的預製菜過來。


    他蹭了蹭上麵沾著的土渣,直接放在嘴裏咬。


    疑惑開口:“這東西能吃?比牛皮還韌……”


    “七世祖,看見袋子側麵的小缺口了沒?”


    “沒呀!”王稟真心沒看見缺口。


    晉王按照她的話,拿了一袋黃色的觀察了一番。


    黃底黑字除了有香糟鹵豬蹄幾個大字,還有細密的蠅頭小字,全都是缺胳膊斷腿的殘字,勉強能認識。


    “是這裏?”


    “對,就是那裏,順著缺口沿著邊,把包裝袋撕開,裏麵的能吃。


    外麵堅韌的包裝皮是塑料,絕對不能食用哦!


    別灑了,用盤子墊在下麵,熱一熱再吃,口感會好很多。


    咦?您也能聽到我說話呀?敢問是哪位祖宗?”


    王蔤以為這位年輕人是他王姓的傑出青年,畢竟能透過祖傳的老玉聽到她的話,大概不會是外人。


    剛剛這位斬殺金兵的動作超英武。


    那是螺旋式上升劈叉的帥,比電視裏的小鮮肉可英俊太多了。


    不,用小鮮肉與自家祖宗作比,那是僭越~


    “乖囡,這是晉王殿下,不可無禮。”王稟話是那麽說的,眉眼裏卻藏著對小輩的寵溺。


    “原來是殿下,殿下之名,如雷貫耳,方才失禮,請多包涵。”王蔤模仿著古人文縐縐的語氣。


    “姑娘,聽過我?”晉王覺得以父皇的性子,不應把自己記錄到正史裏。


    他撕開包裝,隨手撿了隻陶盤放預製菜,塊狀豬蹄豁然而出。


    霸道的香氣直往腦仁裏鑽,充斥著整間屋子,惹人垂涎欲滴。


    “是啊,久仰晉王大名,聽我七世祖說,有您守太原,金軍才不得破城,果然英雄出少年。


    您身上的傷包紮好了沒?您要多注意身體。”


    王蔤自然不知道對方的事跡,但要是實話實說就把天聊崩了。


    嘿嘿,還沒見過活著的皇親國戚呢!


    對方是自家祖宗的領導,她豈能不捧上兩句?


    晉王:“……”


    他不是個會客套的性子,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話,幹巴巴的回了一句:“姑娘也要多珍重自己。”


    “新奇食物,下官先替殿下一試。”王稟見晉王不下嘴,準備親自試菜。


    臭德行,慢騰騰的跟個大姑娘似的。


    他餓得太久了,怕遇到吃的自己會狼吞虎咽,提前把心經白玉璧放在木桌上,如此便不會影響他發揮了。


    “請。”晉王這才有直麵藏在白玉裏麵姑娘的機會。


    她的一整張小臉懟在顯現出的畫麵裏,角度是從下斜向上的,一雙笑眸眯著,露出一對鼻孔和吧啦吧啦的小嘴兒。


    很特別……


    “佳肴!”王稟拿起筷箸就放不下了,在嘴裏嚼了又嚼,依然舍不得咽下去。


    “百姓有救了!快傳令下去,全程搜尋這些物資,都歸攏起來!”他含著一塊豬蹄骨,激動的吼出軍令。


    目前金軍嚇破膽,近期不會再攻城,但以這些畜牲的尿性,用不了多久必然會卷土重來。


    這些救命的物資,要留著慢慢吃。


    “遵令!”守在門外的衛軍,跑著去傳令。


    “等等,允許大夥兒每人先分得一袋充饑。”王稟補充道。


    隻要想到他們不知有多久沒吃過正常的飯菜,他心口就墜墜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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