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羅冕確實和原來不太一樣了,他發現自己和女兒的距離看起來很遠,其實兩人距離和解也就差那一步而已。


    那一步,就是認錯。


    犯了錯,就該認。


    實際上玉羅冕早就知道自己錯了,然而他撇不下臉麵,嘴上一直不認錯,總想著在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可是現在玉羅冕意識到了,隻要他嘴上不認錯,就永遠不可能真的彌補錯誤。


    以前的他犯了錯,為了維護自己的麵子,然後不惜去犯更多的錯的事情可並不少見。


    在經過和張三的談話後,玉羅冕幡然醒悟了自己這麽多年來和柳二龍關係不合的根本原因。


    其實對於柳二龍這個女兒,玉羅冕當然是愛的,他並非是個絕情的人,柳二龍作為他膝下唯一的女兒,玉羅冕自然是對她給予了相當多的感情,可無奈他真的不懂該怎麽去當一個父親,隻會按照他認為的合適方式去對待柳二龍。


    但是作為一名魂師宗門出生的魂師他所理解的愛的方式,就是助力柳二龍成為一個優秀的魂師,讓她擁有讓所有人都不敢小瞧的力量。


    畢竟玉羅冕作為魂師,腦子想的就是變強。


    他會因為自己修為的精進而狂喜不已,理所當然的認為柳二龍也會如此,而讓女兒柳二龍不斷變強,超過所有人,則就是他愛的證明。


    至於柳二龍的母親,玉羅冕之所以冷淡甚至不許柳二龍接觸她的母親。


    則因為玉羅冕知道對方是個娼女,他和娼女生下了孩子,丟了他以及宗門臉麵倒是其次,主要是作為娼婦之女的柳二龍一生也會有這麽個汙點被人恥笑,所以他才要柳二龍淡忘掉對方,抹去她有個曾為風塵女的母親的事實。


    他的出發點確實也是為了柳二龍好,他想要柳二龍成為他心中完美無缺的存在,就像工匠去打磨一塊無暇的寶玉,那樣小心謹慎又嘔心瀝血。


    但是當他意識到柳二龍並不感謝他的付出時,玉羅冕的心情同樣非常糟糕,乃至於……憤怒。


    他認為自己是一片好心,奈何他的寶貝女兒並不領情,甚至認為他是個無情的怪物,認為他是個冷漠的混蛋。


    柳二龍生他的氣,而他又何嚐沒有在生柳二龍的氣?


    當初他打走柳二龍的那一掌,不僅是對柳二龍當時言語上無禮的懲罰,更是矛盾積蓄已久的爆發。


    等他發現柳二龍真的走了之後,玉羅冕先是嗤笑那個女孩的天真和衝動,再後來他發覺偌大的宗門中尋不得那個熟悉的女孩的身影,他的內心變得非常空虛,也非常茫然,最後逐漸開始對柳二龍的離去感到追悔莫及。


    玉羅冕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太過自負,太過理所當然,這麽多年他沒有好好了解柳二龍的心意,隻是自作主張的將她的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


    但是就算得到了柳二龍的消息,玉羅冕也沒有讓人立刻把她找回來,隻是讓人注意她的安全,詢問她過得是否安好。


    知道柳二龍在沒有被他掌控的環境中,依舊過得很好,甚至更為快樂時。


    玉羅冕心情更複雜了,他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但是就算他真的發現自己錯了,他也沒有向柳二龍認錯的勇氣,甚至連一封道歉的信件也未曾寫過。


    這或許是他骨子裏的自負和驕傲在作祟,他的內心不願意向自己的女兒低頭認錯,認為這有損他作為長輩的臉麵。


    而他們父女倆關係不合的根源也在於此,那就是他們雙方沒有一方願意讓出哪怕一步。


    麵對過往的種種,柳二龍選擇了不原諒,而玉羅冕選擇了不認錯。


    但是歸根結底,柳二龍是因為他玉羅冕不認錯,才會不原諒他。


    如果他不在意柳二龍對自己的看法,大可繼續堅持自己的主張。


    然而那可是他的女兒啊……


    他怎麽可能不在意呢?


    所以現在,醒悟過來的玉羅冕選擇了認錯,而且是專門跑到柳二龍麵前,向她低頭認錯。


    “當年的我不曾體諒你,也不曾在乎你的感受,自顧自的將你們分開,我確實錯了。”


    玉羅冕長歎道:


    “就和我當年分開你們母女一樣,我太過武斷絕情,也太過自負愚蠢。”


    “你真的這麽想嗎?”


    麵對玉羅冕一反常態的道歉,柳二龍輕歎一聲,她淡淡的說道:


    “但是你現在道歉,又有什麽用呢?一切都結束了。”


    柳二龍目中含淚,顫聲道:


    “媽媽死了,小剛走了,我的童年乃至我的青春歲月也都流走了,你現在道歉也什麽都回不來了啊?”


    言罷,柳二龍便泣不成聲。


    “我承認,我現在才後悔,才說自己錯了,確實太晚了。”


    玉羅冕也是老淚縱橫,他捂著麵頰說道:


    “我不求你原諒我,我隻希望你能明白,我終究是想當好你的父親的,隻是我太差勁太無能,未能成為一個好父親,也給了你的人生太多痛苦,作為罪人我必須向你認錯。”


    玉羅冕話音剛落,他便雙膝一彎竟直接跪下了。


    “你!你這是做什麽?!”


    坐在座位上的柳二龍被嚇了一跳,她未多想立刻起身推開座椅,三步做兩步來到玉羅冕跟前。


    “快起來!”


    柳二龍雙手托著玉羅冕的肩膀,可玉羅冕卻執意跪下,甚至要對她磕頭。


    與此同時,玉羅冕苦笑道:


    “我自知無法補償你失去的一切,我也隻有這樣表示自己的愧意了。”


    “別這樣!求你了!”


    柳二龍哪裏受得起玉羅冕這一拜,她雖然恨著玉羅冕,但從未想過要讓這個老人真的放下自尊對自己磕頭認錯。


    然而玉羅冕真的要跪下,修為不及對方的柳二龍也攔不住,無奈中柳二龍隻好喊道:


    “爹!拜托!你起來好嗎?”


    “你、你剛剛叫我什麽?”


    一聽到那個久違的稱謂,玉羅冕整個人都愣住了。


    “爹……”


    柳二龍呼出一口濁氣,咬了咬嘴唇說道:


    “我知道你不是什麽好父親,但我知道不管你多差勁,你都是我的父親。我作為你女兒,可受不起你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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