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屍房在警局的地下,是一個透著寒意的房間。


    這個時代還沒有製冰的技術,但是將冰塊儲存在冰窖之中知識還是有的,不過這種違反季節常理的產品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隻有那些有錢人才會使用,至於用來保存屍體就更罕見了,房間的低溫隻是由於位於地下,並沒有其他神秘手段。


    拾級而下,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痕跡明顯的寬大台板,其中一張之上擺放著一具慘白的屍體。


    屍體旁邊站著一位穿著白色製服的驗屍官,見有人進來,馬上清洗雙手,取下白色的紗布口罩,露出了不符合預期的精致麵容,頭上的盤著的棕色長發很明顯是精心打理過的,但是長時間的工作,也多了一絲淩亂。


    林恩確實沒想到海港鎮警局的驗屍員居然是位樣貌出眾的優雅女子,但想到驗屍官這個身份,他就明白這位肯定有過人之處。


    “這位是奧莉小姐,是我們警局少數幾位驗屍員之一,這位是海德市警局來的林恩先生,負責那起女性連環凶殺案,霍普局長讓我們全力配合,剛剛查看的案件記錄後提出想來見見你。”


    格爾警長看著台板上的屍體,眼神中有明顯的厭惡,隻是站在台階口,並沒有真正踏入房間之中。


    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從林恩口中傳出:“麻煩格爾警長介紹了,我隻是過來幫忙的小角色,霍普局長也是看著瓦登局長的麵子多交代了幾句,之後肯定要各位多幫忙。”


    一旁的格爾明顯不想在這裏多待,馬上就找了個借口想要離開。


    “林恩先生,我還有些公務需要處理,就先不陪著了,如果還有什麽其他需要,直接和我說,我就在上麵的辦公室裏。奧莉小姐,林恩先生就先拜托你了,這件案子原本就是你這馬丁在處理,就先麻煩你配合一下了。”


    奧莉隻是點點頭,並沒有回答,就不去理那離開的警長,而是將目光停留在麵前的年輕人身上。


    她取下頭上的棉繩,甩甩頭,讓滿頭的秀發隨意披散。


    “林恩先生是對我的驗屍記錄有什麽懷疑嗎?”


    他在進入房間的時候就取下了頭上的禮帽,現在正拿在手中隨意把玩。


    “那當然不會,奧莉小姐的驗屍記錄是我見過最詳細準確的,尤其是其中還附上了傷口的簡筆畫,即使是在海德市資曆最老的驗屍員手中也不會有。就是我有些關注點可能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想問問。”


    “你這樣誇我,我可是會不好意思的,那你想知道什麽?看我還記不記得。”


    她滿臉笑容,手上抓頭發的動作不停。


    “那就多謝了,奧莉小姐你檢查的三具屍體中都沒有任何血液存在嗎?”


    “並不是完全沒有任何血液,而是殘留在屍體中的血液量很少,即使是那些大量失血的而死的屍體之中也不會這樣。”


    奧莉小姐將棕色的頭發重新用棉繩綁住,紮出了一個簡單的馬尾辮,然後從桌上取下一個糖果罐。


    “那我可以認為那幾位受害者是在身前受到傷害,放出大量血液,然後再被拋屍?”


    總算找了個外觀和造型都十分滿意的巧克力,塞入了口中。


    “可以這麽推測,但我隻是個檢查屍體的並不能確認什麽。”


    “格爾警長有什麽意見和看法嗎?”


    奧莉好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哈哈,警長嘛?他壓力很大的。”


    但林恩從這句話的語氣中聽出了嘲諷的意味。


    “不過現在你來了,警長的麻煩就又給出去了,真好。”她對剛剛巧克力的味道很滿意。


    “你要嚐嚐嗎?”


    潔白的手掌之上擺放著一塊黑色的巧克力。


    林恩沒有客氣,用手指夾住直接送到了口中,剛入口的苦澀馬上被甘甜取代,確實是難得的美味。


    他這樣的動作讓對方來了興趣,話也更多了。


    “如果不是警長說你是從海德市警局來的特別顧問,我都會以為你是教會的人。”


    又是教會?林恩心中多了些不好的預感,按他這幾年的經驗,隻要牽扯到教會他想要渾水摸魚就會變得困難。


    “教會的人也關心這個案子?”


    “哈哈哈,”一陣爽朗笑聲,奧莉麵露詫異,“看來你並不知道啊。”


    “你這樣可是會很容易死的哦!”


    雖然對方是笑著說出來的,但是聽著有幾分寒意,結合一旁躺著的慘白死屍,隻怕會讓普通人感到格外滲人,但林恩可不是普通人,他心裏反而有些興奮。


    “看來我這次運氣不錯,是真正找對人了。”


    他放下皮箱,在旁邊找了張椅子直接坐下。


    “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歡,可不要輕易就死掉了哦,所以你想知道什麽盡量問吧,能說的我會盡量說的。”


    “那就多謝了。”


    看見對方給他倒了杯花茶,他端起來隻是抿了一口,花草的清香就充滿了整個口腔。


    “你知道凶手是誰嗎?”


    “不知道。”


    “馬丁·馬修是怎麽消失的?”


    奧莉聽到這個名字隻是略微失神,應該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會提到這個名字。


    “他是個好警員,雖然是馬修家族的人,但他還是把自己看作一名真正的警員,我們這位警長能順利成為警長,可以說是多虧了他。”


    “他是三天前消失的,當時他說找到了關鍵的線索,要從馬修家族那邊入手,之後就消失了。”


    “警長原本以為馬丁是待在家族裏麵,但是那天馬修家族居然派人過來警局找人,他們才知道不對勁。”


    林恩點點頭,繼續詢問一些細節上的問題。


    “馬丁最近這幾天有什麽異常的嗎?”


    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他感覺自己好像遺漏了一些重要的細節。


    “異常?自從他接手這個案子之後就沒正常過,你不覺得這個案子很詭異嗎?”


    “你指的是?”


    “屍體血液完全消失是很詭異,但是更詭異的是身上沒有任何被捆綁束縛的痕跡,我沒有在他們身體裏檢測到海港鎮常見的那幾種藥物,雖然有可能是使用了不尋常的迷藥或麻藥。”


    “你是說他們被放血的時候是清醒的?”


    “這我可沒說,不過他們的屍體剛送到我這裏來的時候肌肉呈緊繃狀態,但是這沒有任何的理論依據,連推論都算不上,隻能說是假設。”


    “保持清醒,沒有任何抵抗,這麽說可能是他們主動的。”


    奧莉的表情又恢複了平常,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知道,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想清楚自己麵對的究竟是什麽。”


    看見林恩陷入思考,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這隻是一件普通的凶殺案件,教會可不會這麽感興趣。”


    “多謝提醒,隻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奧莉明白對方是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說什麽。


    林恩的思緒開始發散。


    每天晚上宛若真實的夢境,即使想要遠離也沒有任何辦法。五年前他剛蘇醒,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個世界,對於每晚的噩夢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但在蘇醒後的一年,他開始仔細審視自己的環境,想要搞清楚自己的情況。


    各種類型的醫生,藥劑師、巫醫甚至神秘的靈媒他都谘詢,草藥喝了很多,但效果嘛,隻能說讓他不至於因為缺少睡眠而影響身體。作為有過凶案的凶宅,他最初也想過是不是環境的原因,特意找了個住所,前三天一切如常,甚至連睡眠都變好了,但很快一切都變樣了,原本隻是半夜驚醒,七八個小時的睡眠變成了兩段甚至三段,雖然有些影響,但是還能勉勉強強接受,從第四天開始他無法正常休息,無論白天黑夜,隻要他入眠,死去未婚妻的鬼影立刻就會出現,剛剛入眠的他立刻就會驚醒。


    最終他回到了屬於他們的家,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才恢複到之前,不然繼續下去他很快就會真正瘋掉。


    有人建議他去教會試試,但他剛到門口就被穿著製服的神甫攔了下來,稱他為不潔者,禁止他踏入教堂一步,沒辦法,作為穿越者,很難像王國居民一樣信仰他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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