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頭緒像被貓撓亂了的線頭。


    倪陽州覺得自己的猜測好像還差了一點什麽。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幾個小時過去,夜已經深了。


    倪陽州原本是在煩躁地思考,後來支著下巴,不知怎的,就在床邊上睡著了,腦袋倚靠在柔軟的被子堆上,隻露出上半張鎖著眉頭的臉。


    男人動作放得很輕,速度卻不慢,紙人被一點點細化,細長的指節,支棱的腕骨,像蝴蝶一樣展開的肩胛。


    圓潤的耳垂,流暢的下頜線條,麵上的五官不用細細雕刻,待到孟同拂招魂成功後,自然會隨著靈魂的樣子凸顯出輪廓。


    做好了。


    和真人等高。


    顏琮之的膝蓋處其實早就已經不太舒服,但他完全沒有投去注意,他要抓緊時間把紙人做完。


    現在終於完成了。


    男人放下手裏的漿糊,抬眸看向床上熟睡的青年。


    黑沉沉的發,白白的臉,泛著疲憊的眼圈,穠麗的睫毛。


    顏琮之沉默許久,又拿起紙,剪了一對兒長而濃密的睫毛貼到了紙人臉上。


    睫毛是扇子,會扇動心癢的人。


    顏琮之盯著那雙白色的睫毛很久,久到倪陽州在睡夢中翻身,頭一下落到被子堆下,哼哼出聲。


    男人快速摘下了那雙過於美麗的睫毛,藏在了手心裏。


    倪陽州撓著腦袋出聲:“師傅……”


    “還沒做完嗎?”


    顏琮之把那對紙做的睫毛放進口袋,又拿起一張紙,貼住了剛才生硬扯下的痕跡。


    “很快了。”


    倪陽州慢吞吞爬起來,又拿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


    “還真是挺像我的。”


    倪陽州看著紙人道:“謝謝師傅,給我也增高十厘米了?”


    顏琮之沒說話,也沒答應。


    再高十厘米,豈不是比他還高?


    “好吧。”


    倪陽州接受現實,看著師傅完工,仔仔細細看看自己將要寄身的對象,覺得很是不錯。


    有些記不清楚第一個世界時的那個是什麽樣子了,但是總歸都和自己一樣帥氣逼人。


    “師傅。”


    倪陽州坐在床尾打哈欠:“這麽晚了,您也快回去睡吧。”


    顏琮之把紙人擺放好,原本垂著頭,聞言看了男生一眼:“你先睡。”


    倪陽州快速到浴室洗臉刷牙,一骨碌又鑽進了被窩:“我要睡了,您快回去吧。”


    顏琮之“嗯”了一聲,卻不動。


    “還是說……”倪陽州就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邊。


    “您也想跟我一起睡?”


    顏琮之垂首站著,聲音很低:“沒有。”


    倪陽州哼了一聲:“那您快回去吧。”


    顏琮之靜了幾秒,拉起一把椅子,擺到了青年的床邊:“我不放心。”


    “唉,時間再怎麽提早,也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吧,昨天還是午時之前,今天就午夜驚魂了?您放心吧。”


    男人像個痛苦寡言的複讀機:“我不放心。”


    師傅也是人,普通人,不是修真世界裏那個不睡覺也死不了的修道天才,倪陽州有些擔心。


    “那您上來睡。”


    顏琮之抬起那雙眸子,裏邊不知道含著什麽樣的感情,倪陽州隻覺得那雙瞳仁黑得看不到底。


    “我……”


    “我什麽我。”


    倪陽州一把拽住人的胳膊,沒想到拽起來對方竟然沒有什麽阻力,一下子就被拽倒在了床上。


    男人右手用手肘支著暄軟下陷的枕頭,左手搭在了倪陽州的身側。


    青年的拽著對方腕子的手還是不放,一雙嘰裏咕嚕亂轉的圓眼睛像沙灘上會吐泡泡的螃蟹。


    “師傅你義肢要不要摘,我幫你?”


    顏琮之的呼吸都能吹到青年的臉上,隨著說話的氣息起伏。


    男人搖了搖頭:“不了。”


    不知道是不摘,還是不用他幫,或許是覺得距離太近,顏琮之自己撤開一些,倪陽州慢慢鬆手,見師傅徑直先去洗漱,然後合衣躺在了床邊。


    就占極小極小的一條的位置。


    倪陽州看了看對方還沾著一點水滴的耳後,紅色像被侵染上去難以消除的胎記。


    青年滿意地躺平,雙手放在胸前安詳入睡。


    倪陽州陷入睡眠前一秒,嘴角都帶著笑容。


    嘻嘻。


    床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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