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一看著對方,李滿倉眼睛往前路上望著,嘴唇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害怕,隱約有些哆嗦:


    “聽過。”


    “你也聽到了!?”李滿倉眼睛瞪得十分圓,依稀能看到裏邊的血絲,看來也沒睡上什麽好覺。


    齊一說:“我妹妹,晚上的時候會哭,鬧覺。”


    李滿倉還以為是什麽撞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悄摸摸一問,誰想這齊家小子是個傻的,氣得他伸出手就要給齊一後背來上一拳。


    齊一反應倒是快,每天上躥下跳找野食,身手也很靈活,這一拳沒落到實處。


    他也不是故意惹對方,隻是他真沒聽見什麽怪聲哭。


    他聽見的是小孩子的笑。


    但是他並不準備說出來。


    李滿倉也不是真的非要打上,這麽黑的天,打跑了剩他自己一個更害怕。


    “你這小子!”高個少年哼哧了兩句,憤憤地道:“回去好好聽聽吧,是你妹妹哭,還是什麽……東西哭!”


    齊一接著悶頭走,順著話音說道:“什麽東西?鬼嗎?”


    “哎!你可別!”李滿倉聽了那個字趕緊要捂齊一的嘴,齊一又一閃躲開,“這可不能多說!阿嫲念叨過,說多了,它就找來了!”


    齊一把嘴閉上,暫且聽了這麽句話。李滿倉家裏就這麽一個獨子,雖然窮,但爹媽還有老家都很寵著,沒事也不怎麽幹重活,這賣東西還有零嘴的輕巧事都是他辦,自然比齊一自己,更有時間聽老人家們的閑話。


    在這個小村莊裏,最厲害、最見多識廣的人就是村長,再有就是這些每日閑磕牙的老人們了,東家長西家短,聽得多了,就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我早起跟阿嫲說了,她給我煮了個雞蛋,在身上滾了半天最後吃了。說這樣就行了。”


    李滿倉說完還砸吧砸吧嘴,仿佛仍然還在回味雞蛋的味道。


    齊一沒接話,把辦法記在了心裏,好奇問道:“為什麽滾雞蛋?”


    李滿倉一下子被問住了,早晨阿嫲也沒和自己解釋原因,隻是邊滾邊念叨一些聽不懂的話,滾完就吃了。


    此時不想被小孩問住,隻好胡扯道:“不就是……不就是那什麽……滾雞蛋嘛,就是,就是滾蛋嘛!讓那東西滾蛋!對!滾蛋!”


    “而且我阿嫲還說了,”李滿倉拍著齊一的肩,“你知道我阿嫲說什麽了不?”


    齊一也想跟著聽下邊的話,應和道:“說什麽了?”


    “這是那個不痛快了!”說著手悄悄往上一指,齊一沒看明白,問道:“哪個?”


    “嗐!就是‘那個’啊!”少年把籃子挎在手肘上,指尖對在一起,兩肘外擴,比劃了個山的形狀。


    哦,山神。


    齊一點頭,心想有理,或許還真是,娘親生產那天,正碰上祭祀山神,還有人跟自己家買雞哩,被齊一拒了直接給宰了燉湯了。


    當天夜裏睡下,就聽見那笑聲了。實在是事情太多,從早忙到晚,這麽巧合的事情自己竟然沒發現。


    小山村裏沒什麽大事,誰家娶媳婦聘閨女都得在各人的嘴裏嚼上半年,遇到這樣大的事,李滿倉恨不得召集鄉裏鄉親們都來聽,奈何身邊隻有這麽一個不開竅的傻小子,因此對齊一的反應很是不滿,便又故作神秘道:


    “你知不知道,滾了雞蛋不算完的?”


    齊一這次上道了:“滾了雞蛋還不行?那得怎麽著?”


    李滿倉得意地往後仰了仰,摸著籃子道:“得祭拜祭拜唄!”


    晨時阿嫲眼看著乖孫吃完了雞蛋,幹癟的嘴裏一直在說“拜拜、拜拜、得去拜拜……”


    李滿倉就記在了心裏,拜拜,還能拜誰?附近沒寺廟沒道院,就有座山神,肯定是拜山神!


    齊一有些疑惑:“剛還讓人滾蛋,回頭還得去祭拜?”


    李滿倉聞言臉色漲紅,硬生生在冷風裏生出點熱乎氣,強壯著聲勢道:“嗤!你小子懂個屁!”


    說罷往前哢哢緊走兩步,把齊一甩在了後邊。


    齊一看著前人的背影,沒有主動去追,隻是心裏琢磨著去哪裏搞來一個雞蛋。


    李滿倉走了一會,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在望望遠處不見盡頭的路,又慢慢放下了腳步。


    兩個少年逐漸並排在一起,迎著漸次升起的陽光走到了城門外排隊。


    寅時末,卯時初,城門打開,磚土的城牆在晨曦的照射下像一塊金黃的豆餅,人們按照次序受檢進了市集。


    齊一沒有跟著人流去集市內,而是順著街道七扭八歪的進了一個長巷子,還沒走到,一扇小門突然打開,一桶髒水被潑灑至巷子中。


    齊一顧不得腳下草鞋浸濕,緊走兩步扒住了門:“小福哥!”


    “哎?”門裏探出來一個短毛腦袋,正是在後廚幫忙的小福,自己偷懶直接往後巷倒髒水,正被人抓了個現行。


    好險這人自己熟悉,自顧自打了個哈欠道:


    “小齊啊,今怎麽來了?有好東西?”


    齊一從背簍裏抓出泥土裹好的兔子,還有佐菜用的幾種草:“昨夜裏新打的,嫩得很。”


    小福放下桶,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從口袋裏摸出來五文錢,攤在手心裏數了數,又拈回去一枚。


    “小了些,看在新鮮的份上,喏!拿著吧!”


    齊一點頭,收下銅板,細細在衣服內兜的裏側腰帶穿好。小福子這裏總是克扣幾文錢,但總比打了野食在街市上擺攤,被人撞見告訴後爹的強,那樣才是一文都落不下了。


    小福子把兔子揣進懷裏,又雙手抱起桶蓋住肚子的位置,好讓一路回去沒人看得出端倪,歎道:“幾天沒睡個囫圇覺,正好補補。”


    齊一原本已抬步要走,此時忽然多嘴問了句:“什麽煩心事讓小福哥睡不好?”


    小福子聞言道:“還不就是哪家的死孩崽子吃不飽,成天半夜裏嚎,擾人清夢!我讓師傅去罵罵人,跟街裏罵上一回,保準管用,師傅非得說他啥也沒聽見!”


    齊一心裏一涼:“你師傅沒聽到,你聽見了,會不會……”


    小福子看著門口少年那樣,馬上就明白了意思,嫌棄著直接“呸呸呸!”


    “說什麽呢!老子行得直,坐得正,哪個不開眼的……敢找我?”


    “晦氣!”


    小福子說完也不管齊一反應,“騰”一下關上了門。


    齊一在門口看了看,轉身離開,向著集市,賣野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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