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嘉竹低頭檢查了一下屍體,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帕子,蓋到了滾落到一邊的頭上。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車,倪陽州還好好地在車裏,轉身進了屋。


    倪陽州回想著一路的環境,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深山老林,鮮有人來,院子裏沒有車,邊角上停著一個二八大杠。


    院子主人,也就是剛才那個喪屍,看著年齡不小。


    他是怎麽感染上病毒的呢?


    尹嘉竹從屋子裏出來了,車燈照射下,男人的眉眼壓出一片深深的陰影。


    “州州,你——”


    副駕駛的青年忽然坐直,神情驚愕。


    男人來不及回頭看,猛地憑著肌肉記憶向前翻滾,一條粗長如地毯的葉片一擊不中,又席卷著往尹嘉竹背後奔爬而來。


    尹嘉竹單手揮刀,一下砍斷一片厚葉,淡綠色的汁液即刻噴灑出來,濺了男人衣服上都是。


    “躲開!”


    青年的聲音傳來,尹嘉竹毫不戀戰,極速撤往一旁,“突突突突突”一陣火光,連發的子彈帶著火光把粗壯的萬年青枝幹打得炸裂開來,汁液四濺,尹嘉竹避身到牆後,趕忙擦幹臉和手腕的液體。


    “可以……可以了嗎?”


    倪陽州氣喘籲籲地放開車頂的機槍,隻覺得耳朵裏全是嗡鳴,像無數個知了在耳朵邊撕心裂肺地鳴叫。


    尹嘉竹走了出來,檢查了一下死得不能再死的植物,把那塊本該蓋在屍體頭上的絲帕踩進了土裏,環顧四周,再沒什麽有威脅的生物。


    “足夠了。”


    尹嘉竹看著車頂上麵紅耳赤地青年。


    “什麽?”


    倪陽州隻能看見對方口型動了動,卻沒有聽到聲音。


    “完了!大哥我聾了!”


    “你……”


    尹嘉竹原本想再說什麽,見狀直接三兩步踩著車登上了車頂,單腿坐到倪陽州身邊。


    “州州。”


    倪陽州好像能聽到一點模糊地嗓音,迷茫地點了一下頭,又扯著嗓子喊道:“大哥!我聾了!”


    尹嘉竹搖搖頭,湊到倪陽州耳朵旁邊,青年下意識想向後靠一點,卻被男人扶住了肩膀。


    “一會兒就好。”


    “啥?”倪陽州聽得模糊:“你沒吃飽?”


    “……算了。”


    尹嘉竹嘴裏呼出的熱氣噴灑到倪陽州的脖頸上,青年縮了縮脖子。


    尹嘉竹拉過倪陽州的手,一筆一劃寫道:


    “謝,弟厲害,我們進去。”


    倪陽州感受著手裏的癢意,等著男人寫完,他張口說道:“大哥,這個時候還有雅興看手相啊,你是道士嗎?”


    尹嘉竹哭笑不得地直接拉起了青年的手腕,讓對方跟著自己下車。


    “哎大哥,你還沒誇我厲害呢!”


    青年腳步跟著走,聲音不停,小嘴叭叭地像在廣播,喊得音量還很高:


    “我要下也下不去,出也出不來,眼看著你就要讓喪屍給摟著脖子掐死了。”


    尹嘉竹指引著對方蹬下車踏板,站到平地。


    “然後突然靈機一動,把越野車收空間裏了,再趕緊把手貼著地麵,把車再放出來。”


    “嘿!你猜怎麽著?”


    尹嘉竹拎著大嗓門的小聾子往瓦房裏邊走,沒有回頭,但也跟著回答:


    “然後你就到車頂上了。”


    “然後我就到車頂上了!”


    倪陽州扯著嗓門喊,邊說邊為自己的機智點讚,覺得自己好像什麽勇敢的逃生魔術師。


    腳下卻沒停,乖乖跟著進了房子。


    “稍等。”


    尹嘉竹把手電立在屋裏的木桌上,燈光照亮房梁,整間屋子裏的陳設清晰可見。


    一張木床,一些螺絲扳手等工具散落在床下,中間的小桌上擺放著一個白瓷盤,裏邊剩了幾片綠油油的青菜,隻是用蒜清炒,依然留著一絲菜香。


    那是老李開春時種下的小油菜,就種在房後的土地上,年初時,他花了三天才平整出來的土地。


    老李不愛交際,退了任務就自請了一個輕省活計,運輸的油車一月過來一次,除了采買生活資料,老李幾乎不會出門。


    而他又是窮苦出身,什麽都要自己種,自己做,少有出去花錢的時候。


    就這樣,還變成了喪屍。


    尹嘉竹看著盤子裏的青菜,轉頭看向倪陽州。


    還沒張口,身後的青年突然“哎”了一句。


    “怎麽變綠的了?”


    室內亮了,倪陽州卻沒抬頭觀察環境,隻是看著自己濕漉漉地胸口。


    男人聞言,眯著眼仔細一看,才發現青年整個上半身都被萬年青的汁液滲透,一直往下滴滴答答地淌,連大腿上的褲子都顏色變深,像被迎麵潑了一大盆水。


    “趕緊脫衣服!”


    尹嘉竹暗道自己失責,拉扯著青年就往床邊去,不等倪陽州站定,雙手就去扒弟弟的運動t恤。


    “幹啥呀幹啥呀!”


    倪陽州雙手環胸,表情驚恐:


    “不能因為我把你的翅膀吃掉了,你就也要吃掉我的衣服!這是不道德的!照相機會審判你的清爽!”


    尹嘉竹臉色越來越黑,手上的勁也越來越大。


    “我都說了!”


    倪陽州被扯掉了衣服,皮膚接觸空氣,猛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嚎了起來:“哆囉囉,哆囉囉,寒風凍死我!明天就做窩!”


    尹嘉竹抿著嘴把人推倒到床上,拽著褲腰一下子脫到膝蓋,青年像個大撲棱蛾子,四肢揮舞著掙紮。


    按下葫蘆起來瓢,尹嘉竹禁錮著倪陽州的雙臂,卻沒防住褲子脫掉一半的大腿,混亂中青年曲腿一抬,男人的顴骨瞬間青了大塊。


    尹嘉竹還沒喊疼,倪陽州又“嗷”一嗓子喊了出來:“逆賊!逆賊兒子!逆子!”


    驢唇不對馬嘴。


    “守了寒窯整整一十八年!你竟然拿這樣的高科技磚頭撞我的膝蓋!忘了我給你染得黃毛了嗎?”


    尹嘉竹臉冷得像萬年寒冰,直接撕掉了礙事的褲子,一把抓著布料開始給光溜溜的人擦身上的汁液。


    倪陽州像是被點了笑穴,“咯咯咯”地捂著關鍵部位胡言亂語。


    男人力氣極大,硬扳著青年擦幹了身體。


    蓋好被子,倪陽州似是累了,雙手搭上胸口,規矩躺好,眼睛也慢慢合上。


    尹嘉竹看著暈倒過去的青年,捏了捏自己發麻的手腕,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曾經偶然看到的知識浮現在腦海:


    萬年青,多年生常綠草本,全株有毒。中毒症狀為惡心、嘔吐、腹痛、腹瀉、四肢發麻、肢端發冷、嚴重時出現心律失常、昏迷。


    還有,譫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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