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哥哥吃驚地道:“小···小姐,你怎麽回來了?”


    許宋宋不滿的道:“怎麽,我去哪裏還要給你報備?你算老幾?”


    豆蔻哥哥沒想到一向文弱的宋宋直接懟他,連忙道:“沒有沒有,我不敢·····”


    許宋宋心疼的拉起豆蔻的手,隻見手上全是凍瘡,手指凍得通紅,豆蔻不好意思的將手向後縮······


    “你,受苦了······”宋宋摸著豆蔻的手,全然不顧手上全是水。


    許宋宋有些後悔,她應當學著察察的樣子,一腳踹在豆蔻哥哥的胸口,就像察察踹白芷一樣。


    “兒啊,是誰呀,”豆蔻的父親從屋裏提著燈籠出來了。


    宋宋不動聲色的將豆蔻護在身後,迎著燈籠露出臉。


    豆蔻父親看到宋宋,嚇了一跳,連忙將燈籠放低,陪著笑道:“哎呦,是宋宋小姐回來了啊,您怎麽站在這裏呀,快快屋裏坐。”


    說著又回頭喊自己的娘子。


    許宋宋冷冷的道:“我不回來,怎麽能瞧見你們是怎麽欺負豆蔻?怎麽,瞧著我不在,就可勁欺負她?我在的時候你們怎麽不敢呢?現在見她得罪人,你們就也要落井下石?你們就是這樣做父母的?”


    “這這,不是這樣的,您別誤會·····”


    宋宋打斷他的話,隻扔下一句話,道:“豆蔻跟我走。”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豆蔻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連忙一路小跑跟在宋宋身後走了。


    兩人出了院子才發現都沒拿燈籠,漆黑的路上,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寂靜的路上隻有腳步的沙沙聲,兩人都是滿腹心事。


    兩人一路摸黑進了海棠苑。


    海棠苑也是黑漆漆的。


    許宋宋伸手摸一把椅子,還好,是幹淨的。


    豆蔻忙道:“我去找燈。”


    宋宋伸手攔住她,道:“豆蔻,你別忙了,坐下,陪我坐會兒。”


    豆蔻不明所以,聽話的坐在宋宋身邊。


    許宋宋趕了一天的路,回來後又去見了母親,這會兒坐在這裏隻覺得自己乏得厲害,兩條腿像是抖篩一般,她摸摸胸口,隻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一般。


    “小姐,你是不舒服嗎?我去給你整點飯?”豆蔻關心的道。


    許宋宋搖搖頭,道:“你坐,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豆蔻重重的點點頭。


    “你是打碎了茶盞,燙到姑母才攆你出去的?”宋宋道。


    豆蔻遲疑了,垂下頭,宋宋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態度。


    主仆二人在黑暗的屋子裏沉默。


    今日連月光都沒有,海棠苑許久沒有生火,褪去堵在胸膛中的一團火,宋宋現在漸漸感到冷,她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方才情緒一直激動倒不是覺得冷,現在坐下來,汗濕的衣裳黏糊糊的站在身上,難受極了。


    “豆蔻······”


    許宋宋輕輕喚著。


    豆蔻從椅上滑落,跪在地上,哽咽道:“小姐,原本我是想將這事攔在肚子裏,可是我實在是······”


    宋宋連忙將她扶起,道:“豆蔻,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名為主仆,實為姐妹,我回來的原因你想必也是知道,你如果有知道的,不要瞞我,一定要告訴我。”


    豆蔻定定神,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來。


    “自從小姐走後,就將我調去了茶房伺候,那日,姑奶奶來家裏了,派了我去老太太院裏送茶,我去老太太院裏不多,一路上也沒碰到能問的人,繞來繞去的就到了榮禧堂的後院,恰巧聽到了老太太和姑奶奶的話,”豆蔻停了下來。


    宋宋輕輕的道:“你繼續說。”


    “老夫人說了二夫人生的孩子天生眼盲的事,然後,姑奶奶就說那孩子是災星,會壞了咱們許家的氣運,不能留。”豆蔻捂著臉,哭泣道:“老夫人沒說話,姑奶奶就一直勸老夫人,要想辦法處理掉······”


    許宋宋的心裏像是平靜的湖水投下一顆驚雷。


    她麵無顏色,還有什麽能比來自親人的傷害更深呢?


    她的姑姑許念,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宋宋啞著嗓子道:“還有呢?”


    豆蔻哭著道:“當時我心裏吃驚,手上端著的托盤一不留神沒端穩,摔了茶壺茶杯,就被姑奶奶發現了。”


    宋宋自然是知道許念的手段,怎麽會輕易放過豆蔻。


    豆蔻放聲大哭,邊哭邊道:“小姐,我對不起你,我應該再機靈點的,真的,後麵給小小姐辦法會,法會還沒完就聽說孩子不見了,我當時就寫了信,可是沒能送出去,然後就讓我爹娘把我領回去了,就一直到現在,小姐,我是不是太笨了,連個消息都傳遞不出去。”


    許宋宋的胸口一陣一陣痛,她知道這件事肯定就是家人所為,但是怎麽也不願意相信會是祖母。


    “這件事,我父親知道嗎?”宋宋顫抖著問。


    豆蔻隻是哭,不說話。


    許宋宋如遭雷擊,心如刀割。


    這還是她一向敬愛的父親嗎?她知道父親一向對祖母言聽計從,可又怎麽會愚孝至此?祖母到底是用什麽說服他放棄自己的孩子?


    難道就因為天生眼盲?


    可是他們不是別人家啊,他們擁有整個瀾州府最好的藥房啊、最好的大夫啊,為什麽還要這樣?


    宋宋隻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


    若不是他們覺得自己回不來,怎麽會讓豆蔻還留在許家?


    “來做法事的,是哪位道長。”


    豆蔻抽抽噎噎的答道:“是清曇道長。”


    宋宋點頭,站起身抱住豆蔻,道:“謝謝你了,豆蔻。”


    經過這一番傾訴,時間已然不早,主仆二人和衣而臥,就在海棠苑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許廷就帶人來了海棠苑,卻沒見到人。


    許宋宋帶著豆蔻,先去看了母親,岑氏雙眼微閉,聽到宋宋的聲音,強撐著睜開眼睛,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宋宋坐在床邊喂了藥,看著母親睡下,才躡手躡腳的退下。


    到了外間,又仔細叮囑了看護的丫鬟婆子才走。


    沐白並不知道許家發生的這些事,昨天晚上到了之後就被安排在客房,正吃罷早飯,就見宋宋來了。


    宋宋換了一身天水碧的衣裳,圍著白色狐裘披風,沒有任何發飾,就連頭發也是簡單的綰成發髻,她麵容憔悴,顯得我見猶憐,見到沐白,開門見山的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許宋宋又去了榮禧堂,祖母還是不在。


    宋宋盯著榮禧堂,沉思許久。


    她回來了,這個消息昨晚整府人就都知道,祖母應當也是知道的,昨天晚上那麽晚的時辰祖母都不在,現在也不在,會去哪兒?


    還是說,祖母是在刻意躲著她?


    “豆蔻,咱們府裏最隱秘的地方是哪裏?”


    豆蔻想想,道:“那是祠堂?”


    宋宋點頭,道:“走。”


    許家的祠堂建在西北角,門前種著一大片竹林,竹林前是一個人工挖出來的小湖,每逢重要時日以及每年的正月旦、上元節、中元節,都會大開祠堂,家裏添丁自然也是會開祠堂。


    還沒到祠堂門口,宋宋就認出了,祠堂門口站著的王娘子,以及大伯許延身邊的小廝。


    王娘子眼尖,瞧見宋宋朝這邊來,轉身就要進去報信,宋宋低低的吼了一句“站住!”


    王娘子不情不願的站住腳,對著宋宋行了禮,道:“恕我這老婆子眼花,沒瞧見宋宋小姐過來,還請見諒。”


    許延的小廝也連忙行禮。


    宋宋深深地瞥了王娘子一眼,想到她在信中寫給白芷的話,宋宋就想一腳踹死她。


    “看住她們兩個,哪兒也不許去,敢跑就立即來找我。”宋宋對著豆蔻說道。


    王娘子隻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小姐不同了,那樣的說話語氣,那樣幹脆利落,看自己的眼神是冰冷,甚至還有點兒輕蔑,還有點兒看透的神色,以前的許宋宋,可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眼神。


    在她眼裏,這些嬌小姐什麽也不知道,隻要投個好胎,每天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隨隨便便就可以糊弄過去。


    可是剛剛,許宋宋的眼神,讓她心裏起了一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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