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內外的事,到如今,已經都安排妥當了。


    虞家的鋪子重新開張,雖然損失很大,但好在人沒出事,虞家雕刻玉石的手藝還在,沒多久,生意便又漸漸恢複了從前的樣子。


    五郎虞闡九郎虞開得聞奉元城的消息,一前一後從外地趕回家中。看著多年未見已然沉穩了許多的兩個庶子,一向堅強的虞伯欽,想起病逝的二郎,流放的十二郎,終於也是紅了眼眶,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淚。


    是夜,虞家時隔多年後,又闔家坐在一起,吃了頓團團圓圓的飯。


    桑榆是頭一回見著五郎和九郎,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又見兄弟二人眉目端正,眼神清明,便知他倆人心極正,不由地多了幾分好感。


    父子兄弟幾人把酒言歡,女眷們吃完菜,便將酒桌留給了他們,說笑著各自回了院子。桑榆抬首,恰好瞧見桑梓遠遠看她的眼神,心下一緩,眉頭微微舒展開,轉身跟在她身後,慢慢往琅軒院去了。


    “九殿下就要登基了,之後……你們有什麽打算?”


    看著才剛進院的桑榆被四個孩子圍住說笑,桑梓心底滋味十分複雜。


    她的四個孩子,除了最小的兒子,三個女兒都意外的懂事,唯獨在二娘麵前,還能表現出一些小孩子的心性。想想是她這個做娘的太無用了,累得幾個孩子想快快長大,能夠獨當一麵。


    桑榆將幾個孩子哄好,這才回話道:“眼下還不清楚。朝中百廢待新,很多東西都要從頭來過,成王的意思,是讓六哥回朝輔佐殿下。”


    “嗯。”姊妹倆走進茶室在桌旁坐下,自有侍娘端著茶水上前服侍。桑梓低聲道:“你們倆的婚事……什麽時候再辦一回吧。無媒無聘的,總歸不好。還有,早些生下孩子,九殿下登基後,六郎的身份一定會被很多人眼紅,想要借力攀附的也大有人在,到那時如果讓塞過來的小妾先懷上孩子,對你不好……”


    “阿姊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桑榆喂又湊過來的幺子一口果子,見他小口小口地咬進嘴裏咽下去,忍不住彎起唇角笑了,“可是六哥同我保證過,這輩子,我們夫妻之間,都不會出現通房和妾。”她看著桑梓掛著擔憂的眼睛,正色道,“我信六哥。”


    就是這種表情……


    永遠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表情,仿佛什麽事都被掌控住,絕對絕對不會發生任何的變數的表情。


    這種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的表情,曾幾何時也在她的麵前流露過。可是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桑梓看著桑榆,眼眶終於一熱,低頭捂住臉。


    是她親手把她們之間的信任毀去的,是她自己……


    桑榆把手裏的果子都喂了幺子,見桑梓這個樣子,又聽到她喉間幾步可不聞的哽咽,歎息道:“我知道阿姊心裏還有鬱結,時時看著我這個怪物頂著親生妹妹的臉在眼前晃蕩,阿姊心裏有別的想法,也是正常。”


    她頓了頓,摸摸靠在她腿上的孩子的頭,啞聲道:“在得知真相的時候,我心底有多難過,現在就有多感激。我不知道如果我沒有來這個世界,活著的人仍舊是二娘,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是我很感激你讓我來到這裏,雖然這一份感激的背後,還有那個逝去的年幼的生命。”


    師公說過,桑梓的情緒還是有些不穩定,平日看著雖無事,但心裏積壓的東西太多,旁人一不小心要是說錯了話,她的情緒很容易就會變得激動起來。


    桑榆不敢說太多,生怕她一下子情緒失控,傷著身邊的孩子。


    片刻後桑梓抬起臉來,看著正和她撒嬌的幺子,低聲道:“二娘才出生的時候,軟軟的,像小貓一樣,閉著眼睛,被阿娘抱在懷裏。阿爹在外麵忙了好幾日,二娘出生那天,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守在阿娘身邊寸步不離。”


    桑榆不語。


    “阿娘很疼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雖然阿爹請了奶娘,但是阿娘仍舊時不時親自喂奶。我那時候明明是……明明是那麽喜歡她的……”


    桑梓一邊說,一邊掉著淚珠子。孩子年紀小,聽不懂倒無事,侍娘方才端上茶水後就被屏退了,這時候她哭得不行,又沒人遞帕子,桑榆就見那淚珠子簌簌地往下落。


    “每次看到四個孩子,我就忍不住想起二娘剛出生的時候,心裏又疼又愧……總歸是我對不住她……”


    看她哭,看她絮絮叨叨反反複複的念,桑榆知道,怕是情緒又失控了,忍不住歎了口氣,喊來門外候著的侍娘,吩咐照著單大夫留下的藥方子,趕緊去熬一碗安神茶來,服侍夫人睡下。


    一直陪著到安神茶煮好端上來,桑榆親眼看著侍娘好言好語地勸了會兒,這才一口一口喂給桑梓。等茶喝完,她也該走了。起身離開的時候,桑榆摸了摸幺子的頭,並未多說什麽,也就錯過了身後桑梓滿臉愧疚的表情。


    有些人,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二娘沒了,連如今這個妹妹,也沒了。


    再也,不會停下腳步,聽她說一說那些心裏話了。


    等到回聽雨院,前麵郎君們的酒水已經歇了,虞聞帶著一身酒氣回屋,見桑榆正在寬衣,走過去伸手將人攬進懷中,吻了吻她的頭頂,笑道:“怎麽才回屋,去哪兒了?”


    桑榆轉過身來,抬頭見他臉上酒暈還在,雙頰泛紅,抬手給他揉了揉太陽穴醒神:“才從琅軒院回來。”她隻答了這麽一句話,便再不願詳細說明在那裏和人說了什麽話。


    桑榆扶著虞聞坐到榻上,絞了塊帕子過來給他擦臉:“喝了這麽多,可有那裏覺得不舒服的,要不要喝點醒酒湯?”章婆子如今頂了沈婆子的位置,自然比從前更盡心盡力地服侍起他倆來,這時候隻怕小廚房裏的醒酒湯早已備好,隻等著她喊一聲,立馬就能端來。


    虞聞坐在榻上,仰著頭看她,笑道:“有些不舒服。”


    桑榆正想回身去喊阿匪,想起前幾日廖氏才將阿匪指給了阿祁如今正在趕製嫁衣,這時候在門外當差的隻有棠梨,想著便要親自去趟小廚房。不料這才轉身,忽然被人抓著手腕,稍一用力,向後一帶,又重新被人攬進了懷裏。


    桑榆無奈,坐在虞聞的膝上,扭頭瞪了他一眼,臉頰發燙。男人低笑,眼中帶著渴求,低頭吻了吻她的鼻尖,又下移到唇上,低聲道:“我看阿芍的肚子滾圓,像是快要生了。我們,什麽時候也生個孩子?”


    離開大都去北地前那一夜,他們二人極盡纏/綿,卻到底沒能成功懷上。桑榆當時看著葵水又來,心裏難免有些失落,尤其是在得知阿芍懷孕的時候,更覺得惋惜。


    這會兒聽到這話,她忍不住就紅了臉,將臉埋在他胸前,悶聲道:“明日我要去師父那兒,你……別鬧太晚。”


    即便是穿越而來,桑榆在房/事上依舊不是個太主動的人。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然滾燙。


    虞聞輕輕應了一聲,而後在她唇上輕輕吻著,唇瓣廝磨,帶了暖暖愛意。桑榆被吻得有些發顫,尤其是口舌被人纏住的時候,身子更是忍不住一顫,求饒道:“別……”


    虞聞微微鬆開手臂,瞧見她水潤的唇瓣,濕漉漉的眼睛,燈火之下分外動人,免不得情動,又吻了吻她的眼簾,感覺到唇下不由一顫的眼皮,心下一沉,打橫將人抱了起來。


    “哎!”桑榆一時不備,忽地天旋地轉,下意識就將人的脖子給摟住了。


    虞聞低頭,見她臉上緋紅一邊,也不言語,抱著人,徑直朝內室走去。珠簾外的燭火噗地就吹滅了。


    到床上,被褥已經被鋪好了,桌上還點了香,氣味十分淡雅。


    桑榆被輕放在床上,還沒來得及起身說話,男人已經欺身壓了上去。


    桑榆的臉愈發地滾燙起來,甚至還有些慌亂。男人低聲哄著,氣息就拂在臉上:“別緊張……我想你了……”桑榆被羞得不行,見他直起身子,脫得隻剩□上一件月牙白的綾緞中衣,幽深的眸子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自己,她下意識吞咽了下口水,咬著唇,伸手就在男人的腰上掐了一把。


    男人呆了幾秒,隨即露了笑臉,轉瞬將人撲倒,順手就卸下了水紅錦繡的床簾。


    桑榆忍不住低呼,門外棠梨聽著動靜,剛想詢問,章婆子端著醒酒湯過來聽見聲音,忙騰出一隻手,捂著她的嘴,低聲噓道:“好孩子,你不懂,這時候可別沒眼色打擾了主子的好事。”


    棠梨微微發愣,屋子裏的動靜卻沒停下。她聽了一小會兒,漸漸燒紅了臉頰,而後點頭支吾道:“我……我知道了。”


    章婆子滿意地拍了拍棠梨的頭:“好孩子。”她看了眼另一隻手端著的醒酒湯,惋惜道:“浪費了一碗湯。”不過要是浪費一碗湯能早些換回來一個小郎君的話,倒是件美事。


    作者有話要說:_(:3∠)_姑娘們,妹子們,明天大結局了_(:3∠)_暫時先預告一下,做好準備。話說今天這章肉沫子應該沒事吧=,=這都隻是肉湯了,比我們單位食堂的湯還寡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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