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那日,一行四輛馬車晃晃悠悠抵達了距離奉元城不過三兩日路程的臨原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更新最快


    這一路過來,風餐露宿,快馬加鞭,先不說隨行的侍娘婆子皆有些吃力,廖氏和九皇妃也都快要病倒,便是幾個交換著趕車的暗衛,如今也是神情憔悴。桑榆明白,若再是按著她的要求匆匆趕路,隻怕所有人都會吃不消。


    不得已,她隻能命人在臨原鎮停下,暫時住下休整幾日。


    九皇妃被侍娘從馬車上攙扶下來的時候,小腿都是酸軟的,一落地頓時就沒了力氣,差一點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待侍娘手忙腳亂地把她扶好,九皇妃這才得空抬起頭來去看周圍,怎知這一眼看去,卻是有些出人意料。


    她從前也是和九皇子逃過難的,一路過來吃了不少苦頭,為了安全,甚至還脫下了身上的錦衣華服,換上那些粗布麻衣,摘了所有的貴重首飾。可眼下,同樣是逃跑,往最危險的奉元城跑便也罷了,就連如今停下住宿,也是選得較好的客棧。


    說是逃命,不如說他們更像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女眷,一路遊曆。


    客棧是臨原鎮上算是不錯的一家,布置得也十分雅致。四輛馬車停在了客棧後院,幾個暗衛既充當了車夫,也當起了仆從,拴好馬車後,又將車上的隨身物什全數搬下一並帶進客房。那客棧的小廝趕緊上前幫忙喂馬。


    隨意要了幾間客房,又囑咐小二燒水沐浴。桑榆帶著人,一進屋子,立馬倦意襲來,顧不上攤開被褥,鋪到床上便長歎了一聲。


    阿芍進屋,見她這副模樣,忙上前坐在床邊腳踏上,給她捏捏小腿。


    這一路過來,她的腿也是酸了的,可如今廖氏也好,九皇妃也好,靠的都是她,若是在人前露了乏,隻怕她們也會覺得難以堅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是以,阿芍心頭別提有多心疼桑榆了。


    “你懷著身子,這事就別做了,等會兒泡個澡,約莫就會好些。”桑榆忙翻了個身,小心收回腿,又伸手把阿芍拉到床邊坐下,靠著她道,“快回奉元城了,阿芍,你說,阿姊她如今怎樣了?”


    “娘子心疼二夫人是好,可二夫人那樣子對你……”


    “她從來都拿捏不住我的。”桑榆笑,“從前我對阿姊的諸般忍讓,如今想來卻是害了她,可即便如此,我倆也怨不得彼此,不過是看待世間萬事萬物的角度不同。她隻要不觸及我的底線,便萬事大吉。”


    阿芍聞言,皺了皺眉頭:“如今,二夫人那是萬事大吉了,可娘子肩上的擔子卻分明未輕。十二郎若是真的出事了,虞家豈不是……”


    “我與六哥都能放得下那些,可阿娘放不下。”


    阿芍愣了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歎道:“夫人命苦,嫁於阿郎的爹爹不過幾年就成了寡婦,偏偏心善,即便是這些年一直被大夫人壓了一頭,到了如今這般田地,仍舊心裏念著大房的好。”


    早年虞伯欽攜妻帶子到奉元城照顧年輕的三弟,廖氏對這份恩情一直感激在心,如今既然已經預見了虞家要出事,桑榆和虞聞放得下,廖氏卻是放不下的。“能幫一分,便是一分”。這是廖氏在得知獨子的全盤計劃後,說的對虞家唯一的一句話。


    熱水很快就燒好了,陸續將沐浴用的東西全都送入客房。桑榆一行人好好地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舒爽。待用過膳後,外頭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


    在習慣了古代人的生活節奏後,桑榆對這個沒有電視機沒有手機的世界,開始有了別的睡前娛樂――教書。


    大概是教三個小的辨識草藥習慣了,如今的桑榆得了空,終於想起自家已經有段日子沒抽查他們三人的功課。於是趁夜將三個孩子召到屋裏,各自給了張紙,命三人依次寫出三道方子,並說明各有什麽作用,用藥時需得忌諱什麽。


    九皇妃聽得動靜,也摸到她屋裏來,見三個小的有模有樣地各自趴在桌邊提筆寫字,便湊過去瞧了瞧。


    桑榆看見九皇妃,也不出聲阻攔,隻捧著茶坐在床邊上,眼睛時不時往她臉上掃上兩眼――他們都說九皇妃的眼睛長得和自己像極了,就連六哥也說如此,她如今得空去看,果真是有七分想象。想到此,又想到這一路上她雖吃了苦頭,卻並未過多抱怨什麽,桑榆竟也對這一位改觀起來。


    “我聽六哥說,九皇妃寫的一手好字,還請皇妃幫忙看看,這三個孩子的字可能見人。”


    許是沒想到桑榆會突然這麽客氣,九皇妃顯然有些發懵,待見她一臉笑意,並無揶揄的神色,這才欣然應下幫忙看起字來。她如今也確實有些無趣,也知這一路上若是沒有這人料理那些瑣事,她們許是仍在半路上折騰,慢慢的也就覺得自己曾經傾慕的郎君喜歡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九皇妃出閣前確實能寫一手好字,雖不是像宋凝脂那樣名揚奉元的才女,倒也能歌善舞,詩詞歌賦也略通一二。


    三個孩子的字,都沒正正經經拜師父學過。


    使君的字隨了譚大夫,收尾時筆墨稍重,橫撇豎捺間看得出性子穩健。五味和棠梨的字相較而言,就顯得有些小氣。九皇妃隻當是經曆不同,便簡單地指點了一番,三個小的也是恭恭敬敬地稱是,回過頭來想將手裏的方子呈給娘子看,卻見阿芍站在床邊,正扶著人躺下。


    “娘子……”


    “噓。”


    阿芍豎起食指放在唇上,輕輕噓了聲:“娘子睡著了,來,回屋睡去,別在這吵著娘子。”


    三個小的忙點頭應允,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九皇妃跟在後頭,臨走前,看著床榻上已然睡去的桑榆,不知為何,輕輕歎了口氣。


    在臨原鎮休整了數日,桑榆見眾人休養的差不多了,這才又提起繼續行程的事。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馬車從臨原鎮出去了,車外的聲音又從嘈雜變作隻餘幾聲吆喝,來往間還能聽見牛羊的叫聲。


    先行的一個暗衛昨夜回來傳了消息,說是新皇又辦了件“好事”。


    那一位不知是吃錯了什麽東西,在孝期讓女官懷孕了不說,竟還許了那女官妃位,更是將那女官的家人一道行了封賞,其家中幾個手足更是隨手給了官位。


    於是這等荒唐事一出,朝臣徹底炸了。甚至有人下了朝直接奔到孫宰相府上,求告病在家的孫相公能出麵勸諫聖上。


    可惜,作死的人無論怎麽勸,還是生定了作死的心。孫宰相隻寫了奏折,以表示自己並非不管事,可那一位看了眼奏折竟是當著朝臣的麵撕了個粉碎,大罵眾臣多管閑事,末了還將那女官提到了貴妃之位。


    貴妃一位,在後宮中,隻比皇後矮了一些,若皇後有恙,掌管後宮之責便會落到貴妃頭上。


    如此一來,朝臣更是不幹,接連上奏,乞求新皇收回成命。奈何人家不管不顧,別人越是諫言,他越要如此行事。而那女官一家,竟也不過數日,就成了奉元城中一霸。


    “有這麽一個豬隊友在,估計東宮那幫舊臣,已經吐了整整十盆的血。”桑榆越想越樂,臉上難得神采飛揚。


    阿芍遞上茶水:“娘子覺得如今的勝算多大?”


    桑榆低笑:“七成。”若是新皇再整上幾出好戲,將民怨也激發出來,隻怕奪位之事更顯得容易起來。


    阿芍似懂非懂,隻知道娘子似乎心裏頭高興,便也跟著笑了笑。


    其實阿芍這幾日一直心存疑慮,原以為娘子這一路困乏,說不定是同自己一樣有了身子,可看著又不像,想了想到底還是開了口:“娘子,你會不會……”


    阿芍一句話還未說完,馬車忽的一陣劇烈搖晃。她一聲驚呼還未來得及脫口而出,桑榆已一把將她穩住。三個小的絲毫沒來得及防備,差點就跌出馬車。


    而後,外麵傳來暗衛的怒斥。


    “你們是何人?為何攔在路中?”


    “看你們這模樣,應該是外地人吧?不知道從臨原鎮出來走這條官道是要給銀子的?”外頭那人哈哈大笑,似乎覺得十分有趣,“快點,把銀子給爺交出來!不然,就不客氣了!”


    “大膽!行走官道,何時也需要向人交錢了!”暗衛坐在車前,一手拽著韁繩,另一手偷偷放在腰上,隻等著眼前這些人衝上來時拔刀自衛。


    那些人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突然就縱馬停至車前,怕將人撞了,他方才突然停車,聽動靜,車內隻怕有人摔著了。


    領頭一人年歲看起來不過才三十來歲,留著兩撇小胡子,光腦袋,一雙鼠眼,看起來十分滑稽。再看旁邊幾人,也都是一臉匪氣,騎著幾匹高頭大馬,甚至還有人腰上圍著虎皮,看起來凶狠至極。


    暗衛心知,這幫人怕是常年在此道上打劫往來商隊,見了他們四輛車,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出行,便想趁機搶些銀錢,恐怕不會那麽容易放行,隻得厲聲向身後的暗衛傳訊道:“速速讓開!”


    作者有話要說:=l=過兩天會使用存稿箱君,因為要出門去杭州,大學室友嫁出去了_(:3∠)_喝喜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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