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七這日,虞家又請來得道高僧百來人,在府中誦經做法事,那聲勢浩蕩,簡直能將整個奉元城變成道場。(.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熬到子時,道場這才散去,所有人都精疲力盡,桑榆服侍廖氏回房後,簡單地擦了把臉,又往靈堂前走。桑梓果不其然仍舊守在那裏,孤零零的一個人,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丁姨娘前兩日試圖勾搭虞聞不成後,就被秦氏關在了柴房裏,每日隻往裏放一頓飯,命兩個粗使婆子在門口看著,任憑她在裏麵怎麽哭喊,就是不放出來。


    丁姨娘一不在,桑梓一個人守在靈堂前,更顯得周圍空落落的,一片靜謐。


    “二娘。”桑梓今天的情緒還算平穩,看到她進來,開口道,“你說,為什麽她就不能安分一些?”


    知道桑梓說的是丁姨娘,桑榆頓了頓,回道:“她這樣的人,為的不過是能有個好去處。姐夫不在了,想要依靠別人也是正常,隻不過,她挑錯了人,也挑錯了時機。”


    當著秦氏麵試圖勾搭虞聞,現在想想,丁姨娘也是狗急跳牆,不然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又怎麽會做出這種蠢事來。


    “你倒是對他放心。”桑梓看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男人重色,你以為他能一輩子像現在這樣疼你?”


    “眼前的日子過好就行,以後真要是過不下去,還能和離不是嗎?”


    桑榆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知道了他們的事,不過想來桑梓並沒有把這事告訴別人。


    桑梓看著她篤定的模樣,心底不由地生出一絲豔羨來:“也好。六郎是個好的,他若是真能一輩子對你好,就別辜負了他。”


    桑榆微微一驚,沒想到會聽到她用這樣柔和的聲音說這些話。


    “阿姊知道你心底有怨,隻是……虞家如今的日子並不好過,玉石鋪子隻怕過些時候也要守不住了,隻盼著到了那個時候,二娘,你能和六郎一道,照顧照顧這個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阿姊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桑榆心生疑惑,不由地追問。


    桑梓卻沒正麵回答她,嘴裏喃喃道:“就快了……”


    風,倏忽間從外侵來,白綾飄飛呼嘯,燭光被風一口吹倒,靈堂內暗了暗,而後有突然亮了起來。


    出了靈堂,她回到院子裏,吩咐阿芍天一亮就去找柳娘子和師公,問問奉元城中最近發生了什麽事。而後,又往聽雨院去,得知虞聞還沒回來,不由地皺起眉頭。


    明日便要出殯,想來再忙,他也會趕著回來,桑榆便在聽雨院留了下來。


    阿瑤還在等著郎君將自己收房,見了桑榆,頓時臉色就變了。


    若說幾年前的談二娘,還隻是個沒有絲毫威脅的小娘子,如今的她亭亭玉立,芳華正茂,又向來與郎君走得近……阿瑤越想越心驚,打量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帶了幾分敵視。


    沈婆子咳嗽兩聲,從她手裏奪過茶壺:“愣著幹什麽,還不去廚房端點心過來?”等人心不甘情不願地走掉,沈婆子看著桑榆,給她倒了杯茶,“小娘子這個時辰在這裏,怕是不合適……”


    她說著,忽然停了下來。桑榆本還等著後麵的話,聞聲一愣,回頭去看沈婆子。


    隻見她匆忙放下手裏的茶壺,尷尬地迎了上去:“六郎回來了。”


    麵前的男人不知是什麽時候進的屋,身上的大氅還沒脫下,看見桑榆看向自己,點點頭,露出笑容。


    沈婆子上前,幫著脫下大氅,正想說話。就見他走到談二娘身邊,神態親昵,低聲說話。


    “怎麽在這裏等我?是有要緊事嗎?”


    桑榆嗯了一聲,然後看了看沈婆子,和剛剛端著點心進屋見了虞聞頓時一臉喜色的阿瑤。


    虞聞明了,抬頭擺了擺手:“你們都出去。”


    阿瑤噎住,心有不甘地放下點心,想說話,又被沈婆子一把拉住退了出去。


    “你還看不出來?”沈婆子看著她,低聲嗬斥道,“六郎對你一點心思都沒有,你還是早些去求三夫人給你配個好些的小廝嫁了,再拖下去,年紀大了,你就隻能嫁那些老光棍或者鰥夫了。”


    沈婆子之所以說這麽多,也是看在一起服侍六郎這麽多年的份上才提點她的。可阿瑤這幾年卻是鐵了心的想給六郎做妾。


    沈婆子說過幾回之後,便再懶得說她。可方才六郎的那副模樣,分明是對談二娘有情。阿瑤就算再怎麽糾纏,也注定成空。


    看著緊閉的房門,阿瑤不由心酸,想起門裏正說著話的一男一女,差點連銀牙都給咬碎了。


    “談二娘真不知羞!”阿瑤恨恨地絞著帕子。


    府裏的家生子容貌長得好看一些的,七八歲的時候就會被分送到各個院子,十一二歲的時候又會被主母挑選出來給各院的郎君房裏送去。


    別的姐妹同郎君多少都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誼在。像大郎身邊服侍的姐姐,雖沒被大郎收房,可被指給了鋪子裏的管事,倒也算享了福。可她是後來才被夫人送來聽雨院的,六郎從始至終都防著自己。就這一點,她已經輸給了其他姐妹。


    她總以為,憑著自己的姿色和手段,六郎早晚還是會點頭的。可現在看來……她不由攥緊了心口的衣襟。


    房中,桑榆將桑梓說的話原原本本複述給虞聞。男人聽罷,眉頭皺了起來。


    虞家這些年,一直老老實實的在奉元城中經營自己的生意。自他被貶到大都任縣令後,家中唯一的變數就隻有被裴宋兩家捆綁著的十二郎了。


    虞聞現在細想起來,脊背生寒。


    “太/子/黨最近的動作尤其大,隻怕再過些日子,就要逼宮造反了。十二郎又因為裴宋兩家的推薦,升了職,逼宮一旦失敗……虞家定然會遭到牽連……”


    如果桑梓說的出事,指的就是因為十二郎和裴宋兩家的關係,導致整個虞家出事……


    桑榆不忍再想。


    “如今,唯一可能救回虞家的方法,隻剩一個了。”


    桑榆抬頭,看著虞聞。


    “這幾日,我一直在宰相府。”虞聞歎氣,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孫相公這些年一直是保皇派,除了聖上,他不會傾向任何人。可如今,聖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又荒/淫無道,相公無奈,必須站隊了。”


    桑榆靠在他的胸前,問道:“那聖上的意思呢?”


    既然孫宰相是保皇派,就絕對不會自己從除了太/子外剩下的皇子裏選擇一位扶持,定然也是要聽從聖上的意思的。


    “聖上屬意九皇子。”


    九皇子名曜,是許貴妃的兒子。


    風頭太健的皇子,難免被太/子視為眼中釘,指不定一轉身就被人陷害,落了獄。


    如果隻是落獄還算輕的,可如果判的罪名卻是謀反一類,那就是殺頭的大罪了。


    有熹妃的前車之鑒在,許貴妃對九皇子的教導愈發顯得謹慎起來。


    所以,當孫宰相提起聖上屬意九皇子時,虞聞其實覺得十分意外。


    “九皇子的為人如何?”


    “勤勉,刻苦,低調。”


    這一位,的確低調。


    別的皇子能嶄露頭角的時候,從來爭先恐後,唯恐隱藏了自己的實力。唯獨這一位,有許貴妃的三分隱忍,兄長說什麽,便應承什麽,哪怕被人當場嘲諷,依然麵不改色,恭敬謙和。


    就因為九皇子這樣,才躲過了太/子/黨無數次的陷害。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似乎在他的麵前從來不存在。


    許貴妃為了這一位,可算是謀劃良久,也許直到現在也期盼著,日後九皇子能當一位閑散王爺,那便足夠了。不然,當初也不會動了心思,向聖上求娶桑榆給九皇子為妃。


    “勤勉,刻苦。”桑榆喃喃,眼底劃過精光,“如果聖上當真下了聖旨,九皇子登基稱帝,隻會讓旁人以為這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太/子身邊有太/子洗馬、太/子詹事等等輔力,而未成年出宮開府的其他諸位皇子,則由翰林院掌院學士筵講教導。


    大多皇子身邊都有了擁護,尤其到了現下的境況,誰家不想弄個從龍之功出來。於是到了這個時候,站隊就變得格外重要。


    有剛直不阿,清正廉明的,想要擁護明君,捎帶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隻為能扶持明君登基稱帝。


    也有指鹿為馬,貪圖富貴的,信了太/子及其他野心勃勃的皇子的承諾,圍攏在他們的身邊。


    像九皇子這樣默默無聞了這麽多年,一朝得誌,隻怕會讓許多人驚得掉了下巴。


    “九皇子師從何人?”


    桑榆每一個問題,都直逼關鍵。虞聞眼底一片驚詫,對她的反應欣賞極了。


    “師從忠勇公。”


    “忠勇”是諡號。這一位從前乃是帝師,後來因為直言不諱,在朝堂之上公開指責聖上寵愛奸妃,被貶至軍中。再後來,還是因為在邊關守城有功,故而又被調回奉元城。


    之後,這一位閑來無事,提出想教些學生。老皇帝把兒子們往他麵前一擺,隨他挑選。他左右看了看,隻挑了九皇子一位出來。


    三年前帝師過世,得了“忠勇”的諡號。


    桑榆聽虞聞如此說,笑道:“有帝師的加持光環,難怪聖上會屬意九皇子。”


    作者有話要說:站隊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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