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匣子裏是柄刻花蚌質梳背,郎君花了好些心思才從外頭尋到,特意送了娘子,願娘子萬事順意,平安康泰。”


    女子十五而笄,指的便是挽發及簪的年紀。


    桑榆十三及笄,說出去,已經是早了。賓客本就有人私下議論,想說是不是虞家容不下她,這才早早行了及笄禮,巴望著早些尋個人家把她嫁了。


    可這會兒聽聞虞六郎送的賀禮,竟是一柄玉梳背,眾人頓覺驚詫。


    無論是玉梳背、簪子、釵子還是步搖,若是年輕郎君所贈,多數都帶了定情的意味在裏頭。可送禮的這一位,卻是足足大了談家二娘一輪的年紀,若說是定情,怕也不對。


    桑榆經過短暫的驚愕後,迅速斂去麵上的神色,繼而笑笑,說道:“六哥總是這麽貼心,隻我上回瞧中了這柄梳背奈何身上銀子不夠沒能帶回家,不想竟是買了送我。我說怎的前幾日去鋪子裏找,左右都找不著了呢。”


    眾人錯愕,卻又覺得這番解釋倒也說得通,當下紛紛點頭。卻無人知,那匣子裏的玉梳背,此刻在桑榆眼中滾燙滾燙,忍不住想抓住虞聞的衣領,狠狠問為什麽這個時候過來湊熱鬧。


    無論這些夫人娘子們究竟都對桑榆抱了怎樣的心思,及笄禮總歸是要開始的。


    秦氏好麵子,為撐起場麵,特意命桑梓從自己的嫁妝中出了份資,去奉元城最好的首飾鋪子滇寶齋定製了一套頭麵首飾。那一套頭麵首飾花費了不少銀子。不光如此,桑榆身上那條裙子,也是專門請外頭的成衣師傅量身定做的。


    袁氏給桑榆的及笄禮,是一支累絲銜珠鸞鳳簪,聽說是奉元城中獨一無二的一支。家中其他娘子也各自送了自己的賀禮,多數是各類朱釵。


    行及笄禮時,替桑榆上簪的,果真是那位從成國公府來的夫人,有這樣的關係,以後虞家的臉麵就比從前更大了一些。


    行完禮,在眾位賓客的道賀下,虞家開了宴。


    眾人瞧著在桌邊的那位俏生生的小娘子,越看越覺得眉目如畫,不由地就有人將她同宋七娘開始比較起來。


    宋七娘的容貌,在奉元城中,也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了,加上詩書琴畫樣樣精通,自然被人捧得高高的,供人膜拜。


    可一個再怎麽漂亮的娘子,到如今這般年紀,還雲英未嫁,總歸是不大好的。


    而今再出來一個談二娘,模樣還未長開,可足以預見幾年後,定能趕超宋七娘的容貌了。


    這一對比,那些夫人們自然對模樣乖巧,又得宮中貴人喜歡的桑榆多了幾聲讚歎。


    宋七娘聽人私下說了這麽幾句,心底有些不大痛快,加上秦氏厚著臉皮給宋家遞了帖子,愈發覺得這是虞家在故意給自己難堪。


    “都說女子十五而笄。”宋七娘笑道,“這及笄了就可出嫁,二娘這麽急著行禮,難不成是早早就定了人家,所以想早些嫁過去?”


    她一出聲,宴上眾人便默然了。


    這話問的突兀,任憑誰都能聽出話裏的不懷好意。可即便如此,看戲的人,也比唱戲的多。


    桑榆笑笑,十足一副不懂事的小娘子模樣:“不急,七娘姐姐及笄這麽多年也尚未出嫁,我不過才及笄,無須太過急躁。”


    宋七娘臉色一黑,旁邊的宋夫人也頓時咬舌,暗道不好。這小娘子從來都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兒,偏生七娘鑽了牛角尖,說個話也不仔細想想該不該,倘若生了間隙,被人去皇後和貴妃麵前說三道四了,那可如何是好。


    她想著,忙出聲道:“哪有未出閣的娘子嘴上總掛著出嫁這話兒的。你呀,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她說著,嗔怪地夾了一筷子糕點在宋七娘的碗碟裏。


    誰知,這宋七娘卻是真的鑽了牛角尖,當即冷哼了一聲,口氣有些不大好道:“我原倒是能出嫁的,可虞家這不是瞧不上宋家麽,要不然也不會請聖上退了這門親事。”


    秦氏還沒來得及反駁,成國公府的夫人卻是先開了口,不喜道:“這門親事,無論是賜婚,還是退婚,都是聖上的意思,七娘說這話,可是責怪聖上?”


    都知道成國公府和皇後是什麽關係,宋夫人差點沒把舌頭給咬斷了,後悔得不行。早知道七娘會在這時候犯渾,還不如出門的時候聽夫君的話,把她留在家裏好生看管起來。


    “七娘,”桑榆喝了口茶水,“六哥在前頭,你若是對聖上退婚的事心有不滿,不妨親自去問六哥,在這裏同我們說話,又能有何用,左右那原不過是六哥與你的親事。”


    她向皇後求的恩典,是懇求聖上能看在虞聞忠心不二的份上,將這門親事收回,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加上宋家雖已落寞,卻依舊野心不死。


    皇後隻說試試,卻想皇帝也當真就下了這麽一道聖旨,將這門親事給退了。


    說到底,宋七娘若是要怨,那也不該怨恨別人。


    可這話,桑榆卻是不願說出口,她隻盼著還了這麽些年欠虞家的人情,好幹幹淨淨,毫無牽掛地離開。


    柳娘子曾問桑榆可有覺得這事做得自私了。她想了想,於宋家來說,她確實自私了一些。都說寧拆一幢廟不破一樁婚,可她為了還人情,卻是求得聖上拆了這門親事。


    隻是,站在虞家的角度來說,將宋家這個麻煩剔除開,對他們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兄弟不睦,隻會令家業難振。


    宋七娘恨得不行,當下竟真是要去前頭找虞聞問個清楚。宋夫人怕極了她,當即抓著她的手,同秦氏抱歉道:“這孩子近日身子不大利索,我帶她先回去了。”


    秦氏除了點頭還能再說什麽,這就差了身邊的侍娘領著她們母女二人匆匆出門。一回頭,看見桑榆慢條斯理地喝茶吃糕點,秦氏一時沒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桑梓更是從入席開始,就一直低著頭品茶吃菜,無論旁人與她說什麽,總歸是一副淡漠的態度。旁人當她是懷著身孕覺得人多不適,倒也沒往別處想。秦氏卻沒這麽好的態度,當著外人的麵不好衝桑榆發脾氣,隻得朝桑梓低聲斥責了幾句。


    “賓客這麽多,你倒是說句話也好,成日裏就知道吃吃吃,要是再生個丫頭,吃再多都沒用。”


    桑榆微微抬眼,就看見桑梓臉色有些難看,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頓,繼而擱下,不輕不重地回了秦氏一句:“阿娘說的是,這吃的再多,要是生出來的是個賠錢貨,那的確是沒什麽用。”


    別人聽著,還以為是秦氏不滿次子媳婦一連生了幾個女兒,所以態度不好。可桑榆知道,桑梓嘴裏說的是丁姨娘。


    自上回被診出喜脈後,丁姨娘便在府中做起法來,不是鬧著說屋子的風水不好,怕影響到孩子,就是說院子裏的花太香了,熏得肚子不舒服,亦或者擔心廚娘不得力,硬是要從外頭把自己的生母接進來照顧。


    可這世上,哪有人家如此驕縱小妾的。秦氏和虞闐雖然被丁姨娘哄得暈頭轉向,虞家當家可不是犯渾的主,在知道丁姨娘的所作所為後,差點就把她發賣了出去。還是虞闐指天指地發誓說不會再縱著她了,這才作罷。


    看著秦氏氣急敗壞,又努力克製的表情,桑榆垂下眼簾,自動忽視。


    她並非是泥塑的,有血有肉,自也是有情誼的。桑梓既然撕破了臉皮,她又何必再舔著臉湊過去。


    “你倒是心寬。”袁氏不知道桑梓這是吃了什麽,平日裏怯生生的性子,這回竟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跟秦氏嗆聲,忙笑嗬嗬地開口打岔道,“二娘如今及笄了,那就是大姑娘了,也不知會是哪家郎君這麽有福氣能娶你過門。”


    袁氏說的不過是玩笑話,結果話音剛落,就聽見桑梓揶揄道:“她一貫主意大的很,怕是日後這門婚事還得由她自己做主才是。”


    人人都道談家二娘是個聰明懂禮的,不然也不會被柳娘子收為徒弟,又被單大夫帶在身邊研習醫術,更別說還得了宮中貴人們的青眼。可在座的,真正同她有過接觸的人卻不過爾爾,眼下聽了談氏的話,更多的夫人娘子們忍不住往桑榆身上看了幾眼,心下腹誹是不是自己偏聽了。


    桑榆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來:“阿姊說的我好像很任性似的。”


    這主意一貫大得很,要麽指的是從小不聽父母兄長的話,喜歡自作主張,要麽就是脾氣大,不好相與。


    桑梓笑笑,撫了撫肚子:“是呢。還好小丫頭們不像你這個做姨的,不然可有得我受了。”


    “不像我才好。”桑榆放下茶碗,眼底帶笑,直直看著桑梓,“省得被人賣了還不知道,腆著臉給人數錢。”


    這話撂下,要說再有誰沒聽出話外弦音來,世家後宅那便是算白混了這麽多年――這虞家後宅亂七八糟的事不少,就連這麽一對姐妹之間,也隱隱約約有些不睦。


    於是,談家二娘的及笄禮,因了裏頭糊裏糊塗的事,雖是排場極大,卻最終落了個不歡而散的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這周榜單位置不夠,排不上


    所以,如果有看文的新朋友,請一定要點收藏呀,讓我見見人氣_(:3∠)_不然感覺好口憐(雖然我自然榜排著八仙黑字。


    好了,日常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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