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樓,是寧安府最大的酒樓,坐落在最繁華的清西街,非富商權貴根本消費不起,在這裏隨便吃一頓飯,就夠普通三口之家一個月用度。


    夜幕降臨,本是酒樓繁盛之時,可門前卻一片冷清,不僅沒有客人,就連路上行人都被驅散。


    韓家家主韓諭,嫡子韓元正,寧安府府尹周正安等權貴皆在門口恭候。


    這場歡送宴會自然是為首輔大人準備,因而才格外重視,為迎貴客金樽樓都停業一天。


    這是韓家產業,韓元正完全能夠做主,他們都知道首輔大人喜歡清靜,很少出入這種人多繁雜的場合,因而韓元正就想了這麽個法子。


    同時,府尹周正安又下令封了整條街道,這才能如此清靜。


    二月份的晚上涼風習習,幾人裹緊衣服不敢有任何怠慢,還不時望著街口。


    “韓兄,在女帥歸鄉宴上,我無意當眾讀了那個廢物書童的詩,恐引鳴少不喜,還請韓兄在鳴少麵前為也美言幾句啊。”


    周正安惶恐了好幾日,一直都安不下心,他們幾人其實見到宋世文的麵很少,畢竟是當朝首輔,豈是什麽人都能見到的。


    倒是多能見到宋鳴,聽其安排。


    “不是我說你,那日你也太不小心了,糊弄過去就是,怎麽能讓鳴少……”


    “我知道,我知道。”


    周正安頭如搗蒜。


    “今晚你機靈點……能否真正被首輔大人接納就看今晚了,不過應該沒什麽問題。”


    韓元正看了看周邊,壓低聲音道:“新任知縣是次輔陸正淵的人,他是怎麽來的濟縣,不是你我能知道的,但他來做什麽,可是一清二楚!”


    “濟縣是首輔大人家鄉,絕不能有任何紕漏,他這個知縣做的怎麽樣,可看你這個府尹了…….所以會有重擔壓在你身上。”


    “我明白!”


    周正安緊咬著牙,他也是文黨之人,卻還不是真正親信,白永不過是個七品知縣,卻能常伴首輔身邊,而他卻很少有這樣的機會。


    因為白永就是首輔親自提拔的人,從頭到尾,清清白白,他算是半路出家。


    “這件差事辦好了,做個州牧主政一方也不是難事。”


    “恩。”


    周正安重重點頭,他已年近五旬,若是再不跟緊點,可就沒什麽機會了……


    “縣試已經結束,元正明日就能出惡氣了。”


    “哈哈,一個卑賤書童而已,不足掛齒。”


    幾人大笑著。


    “來了!”


    說話間,他們看到路口處有三輛馬車過來,幾人小跑著迎過去,集體達康書記跑步姿勢。


    “馬凳!”


    “快把馬凳搬過來。”


    韓諭喝斥著。


    馬車停下,宋世文跟兒子宋鳴下來,其後白永帶著被稱為縣衙二老爺的濟縣縣丞董易民。


    新任知縣馮元並未出現,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白永隻是隨意給找了個驛站就打發了。


    “見過首輔大人。”


    眾人行禮。


    “封路關店……有些過了啊。”宋世文打量了幾眼。


    “您不是喜歡清靜嗎?”


    韓諭笑著又轉向白永笑道:“白大人,今日縣試還順利吧。”


    在場的人誰都能聽出言外之意是什麽。


    白永麵色難堪,看了眼宋世文,見首輔大人沒有說話的意思,隨即咬牙道:“那個小子所寫文章緊扣題意,華彩出眾,已……”


    他不敢提及宋世文,頓了頓又道:“已被定為縣案首。”


    “什麽?”


    韓諭愣了愣神,急忙問道:“你是說……他不止是通過縣試,還被定為縣案首?”


    “是。”


    “為什麽?”


    韓元正也才反應過來,他本在後麵直接推開周府尹到前麵,“白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


    “是真的。”


    白永頭已經冒汗了,他都不知該怎麽麵對韓家父子,首輔大人……您可快說句話吧。


    他在心裏高呼。


    “為什麽!”


    韓元正麵色扭曲,甚至有些失態,這場縣試關乎顏麵,若他輸了,可是要在沈家門口當眾給沈良才下跪。


    而且,因有武安侯和首輔的共同見證,根本無法抵賴,也就是說,隻要他輸了,就必須要這麽做。


    作為當事人,又怎麽能不著急。


    “沒什麽。”


    韓諭深吸了口氣,直接道:“隻要縣榜未公布就沒有最終定下……白大人定是跟我們開了個玩笑。”


    “哈哈,我看也是。”


    周正安也附和著,知縣就是縣試主考,完全能夠決定一個人通過還是沒通過,就連府衙也不能過問插手。


    “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白永硬著頭皮道:“你們還不知道,縣試剛開考,新任知縣馮元恰好趕來,他拿著州衙開具的紅諭,我也無法阻攔……”


    他解釋了一番。


    周正安眉頭皺起道:“府衙都未收到紅諭,他怎麽能上任?”


    “這……”白永更不知怎麽解釋,明顯是州衙那邊出了問題,是有人故意給首輔大人難堪。


    “就算新任知縣剛到就怎麽能決定誰是縣案首?”


    韓諭直接道:“白大人,當著首輔大人的麵,我求你這一次,算作是我韓家欠你一個人情……”


    “韓家主,言重了。”周正安忙著打圓場。


    這不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嗎?


    何至於此?


    白永不知該如何答話,實在太難了。


    “就算已經定下了,難道還不能改?”韓諭發現白永好像來真的。


    “已經改不了了。”


    “為什麽?怎麽就不能改,你不是知縣麽?”


    韓元正近乎瘋狂,連尊稱都忘了。


    “是啊,怎麽就改不了。”韓諭緊接著追問。


    父子二人都急了。


    韓家是寧安第一大族,真丟不起這樣的人。


    “因為……”


    白永麵色艱難,實在說不出口。


    “是本輔定的案首。”這時,一直閉口的宋世文終於開口,白永才鬆了口氣。


    “您定的?”


    “這……”


    韓諭下意識的想問為什麽,可還是忍住了。


    這樣質問首輔大人就有些太冒犯了。


    不過此事太過重大,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小子本就是個廢物書童,他怎麽能通過縣試,怎麽能成為縣案首?”


    “莫非……”


    韓元正愣了一下,隨即驚疑道:“莫非傳言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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