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場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材偏瘦,膚色偏黑,額頭上有幾道深深皺紋,胡須修剪的幹淨,整齊地貼在下巴上,給人一種幹淨利落的感覺。


    其高呼聲吸引所有考生回頭,令人震驚。


    以本縣自稱,又穿著青色官服,官服補子為?鶒,這是七品官服,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便是濟縣新任知縣,馮元。


    宋池先是震驚,後又大喜。


    世子跟他說過新任知縣不是首輔的人,這一點已得到驗證,若是宋世文的人,白永就不會搶自己人的“縣試”。


    新任知縣在這個時候趕來,自然是跟白永搶縣試主官,這對新官上任很重要。


    事態迎來轉機。


    新任知縣主持縣試,行事必會公允,甚至還可能偏向他,如此白永想暗害他就不容易了,甚至拿到縣案首也有希望!


    盡管宋池自信準備充分,但他隻是個白丁,麵對強權實在被動,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是封建社會,可不是法製社會,小人物沒有地位更沒有人權。


    現在新任知縣到來,讓他更為踏實,甚至有種絕處逢生之感。


    為什麽來得如此及時?


    難道是馮知縣提前知曉?還是有人通傳?


    宋池眉頭微皺,新任知縣趕到明顯是對他有利的?


    莫非是有人在暗中幫他?


    渣爹肯定不可能,沈家也沒這個能力,那麽……也隻可能是她了……


    就在宋池思緒間,馮元已經走到考台前,他隻身一人,不過也沒人敢阻攔。


    不止考生震驚,就連白永也滿臉錯愕,新任知縣不是還在州府嗎?不是還在來濟縣的路上嗎?怎麽就直接到他麵前了?


    這未免也太過突然了吧。


    “白大人,這是吏部下發的官憑。”


    馮元從袖口拿出一個兩折的文書,說話間又拿出一個,摞起來遞交給白永。


    “還有州衙下發的紅諭我也一並帶來了。”


    白永愣神下意識接過細看起來,官憑是吏部下發的任命書,拿到官憑到所在州衙報到,州衙會在知縣啟程前,提前向所在的府衙發出紅諭。


    紅諭相當於通知書,會寫明知縣姓名,籍貫,年齡,外貌特征等基本信息,然後注明到任日期及當地接待流程。


    白永等人之所以不著急,是因為府衙還未收到紅諭,也就是說縣試結束前,新任知縣肯定來不了。


    可現在竟然來了!


    官憑是真的,沒人敢仿製吏部大印,紅諭也是真的……


    白永思緒間已經換上了笑臉,笑著道:“馮知縣來得可真及時啊。”


    兩人本就屬於敵對陣營,也沒必要虛與委蛇,他這是笑臉說冷語。


    “若來得不及時,連縣試都誤了。”馮元黑著臉不苟言笑,說話也很直接。


    他有理由憤怒,若非武安侯派人來接,根本不知白永竟如此過分,新任知縣就任,當籠絡考生學子,縣試便是重要途徑。


    縣試三年舉行兩次,白永在任兩年舉行兩次,第三年就沒有縣試,可他任職能否到明年還兩說,自然要搶先趕上。


    再者,他是次輔的人,是帶著任務來到濟縣,該爭就要爭,又怎能謙讓。


    白永眼中閃過一抹不快,這人鋒芒畢露,竟如此直接,他也沒必要繞彎子。


    “按照任職流程,應當是州衙發紅諭到府衙,再由府衙發紅諭到縣衙……而今府衙未收紅諭,縣衙更未收到,卻是由你親自帶來……這不合規矩!”


    白永說的很直接,你是知縣不假,但你任職流程有問題,因而還不能接任。


    馮元來得太過突然,讓他沒有任何準備,不隻是這場縣試的問題,還有離任前的收尾沒有結束。


    “縣試就要開考,還請大人先行離場!”白永背後有首輔撐腰,言辭極為不客氣。


    馮元麵色平靜,仿佛知道白永會這麽說,“勞煩白大人仔細看紅諭上的到任期限。”


    白永翻開細看,眉頭緊皺,驚疑道:“二月初一。”


    竟然就是今天!


    官員赴任以紅諭期限為準,雖說流程有瑕疵,可期限到了,他就是可以接任!


    這實在太反常了。


    按照首輔大人所言,到任至少要在十天半月後,最快也要三五天,可現在突然提前。


    這表明是有人從中作梗。


    看他官袍上布滿灰塵,整個人精神疲憊,定是匆忙急行趕路,以正常行進速度,絕不可能這麽快,是有人把他加急送來。


    白永也是做知縣的人,思維不可謂不敏捷,不過瞬間就分析得出。


    很可能是女帥幫他了!


    千算萬算卻忽略了這一點。


    “白大人可還有異議?”


    馮元的問話打斷他的思緒,白永麵色難堪,既然期限無誤,他就沒理由阻攔。


    “你我還未正式交接,你還不算繼任知縣,還請馮知縣離場,待縣試結束,再行交接事宜。”白永生硬拒絕。


    “本官已經到任,又怎麽能離開?”


    馮元也不是省油的燈,直接道:“反正縣試還未開始,直接驅散考生也無不可,延後幾日再考也沒什麽。”


    “馮知縣是在說笑麽?考生已經聚齊又怎能驅散,由此引發後果,你能承擔的起麽?”


    “我能!”馮元毫不猶豫,反而讓白永難堪了。


    因那場賭約存在,這場縣試已跟往常完全不同,今日必須要進行,否則他離任了以後,就再無報複機會,鳴少該不滿意了。


    可這馮元突然出現,又在此糾纏不休,考生已經鬧場,這樣下去也不行。


    “也罷。”


    白永無奈隻能退讓一步。


    “你我新舊知縣共同主持這場縣試不失為一場佳話。”


    之前並無先例,可現在也隻能這樣。


    馮元又問道:“若你我對考生文章有了分歧又該如何?”


    白永神色微怔,隨即搖頭說,“對於好文章我等觀點必會一致,如遇有分歧,請首輔大人定奪即可。”


    “首輔大人定會公允。”


    馮元點頭稱是,卻讓白永極為不爽,這人來得突然,恐影響他誣陷那廢物書童的計劃。


    可他不知,此時馮元正探目找尋,來的路途中,那位將軍告知他很多事情,並提及到有一個少年,他不畏強權,敢當眾駁首輔之子的麵子。


    這樣的人,正是他要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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