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鳳沉默許久,像是陷入了一場冗長又深沉的舊夢。那些塵封多年的往事,她本打算永遠深埋心底,就當是自己獨守的秘密,直至生命盡頭。


    可命運偏生出了變數,那個男人毫無預兆地現身,將她平靜的生活攪得波瀾四起。她清楚,事到如今,有些話再也藏不住了,若是繼續隱瞞,萬一引發更大的風波,兒子的前途恐怕要被殃及。


    閆鳳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積攢起所有直麵過往的勇氣,良久,才慢慢睜開,望向劉飛揚,開啟了那段三十多年前的回憶:“兒子啊,那時候媽還隻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姑娘,啥戀愛都沒談過呢。有一天,村裏突然來了一支拍電影的隊伍,說要在咱們這兒駐紮差不多整整一年。你想啊,咱這小村子,平日裏安靜得很,一聽有人來拍電影,大家都興奮得炸開了鍋。”


    說到這兒,閆鳳微微頓了頓,眼神有些縹緲,仿佛穿過歲月,回到了那個質樸又熱鬧的小村莊:“你姥爺當時是村長,拍電影的人自然先找他商量事兒。咱們村離鎮上路途不近,離縣城就更遠嘍,所以那些演員得分別安置在農戶家裏住下。就這麽著,有個叫高睿的男人,分到了咱們家。”


    閆鳳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高睿不是主角,隻是個配角,可戲份貫穿全片,所以一直跟著劇組拍戲。他當時三十多歲了,早過了而立之年,可模樣真是俊啊,身姿挺拔,自帶演員的那種光芒,在咱村裏,一下子就成了姑娘們目光追逐的焦點。”


    閆鳳的聲音裏,透著一絲久遠的悵惘,似乎那個耀眼的身影,此刻又鮮活地站在了眼前。


    高睿就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模樣生得俊朗不凡,那一張嘴更是跟抹了蜜似的,三言兩語就能把女孩子哄得眉開眼笑。


    每次他在外麵拍完戲回到閆鳳家,手上總不會空著,或是一枚別致的發卡,或是一串小巧玲瓏的手鏈,變著法兒地給閆鳳帶些小玩意兒。閆鳳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哪經得起這般溫柔又體貼的攻勢,心裏漸漸就被捂熱乎了。


    那時的閆鳳,雖說算不上傾國傾城,但青春就是她最好的裝扮。正值風華正茂,家裏條件優渥,沒沾過什麽粗重活計,皮膚透著健康的白皙,笑起來嘴角兩個甜甜的酒窩,渾身散發著青春可人的氣息。


    一來二去的相處中,高睿望向閆鳳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情愫,閆鳳敏銳地捕捉到了,本就心動的她,愈發深陷其中,一顆心徹底為高睿沉淪。


    眼瞅著電影拍攝漸近尾聲,高睿的甜言蜜語愈發密集,閆鳳被愛意衝昏了頭腦,在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她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了高睿。


    從那一刻起,閆鳳滿心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在她單純的設想裏,高睿是城裏的演員,等回城把一切安排妥當,跟家人說明情況,就一定會風風光光回來娶她。


    高睿當時眼神真摯,信誓旦旦許下承諾,閆鳳望著眼前這張帥氣又深情的臉,毫不猶豫就信了,滿心都是甜蜜與期待,絲毫沒料到命運的齒輪已悄然轉向未知的方向。


    電影的殺青,成了閆鳳生活的分水嶺。高睿隨著劇組離開村子,就像一陣風,刮過之後沒留下絲毫痕跡,從此杳無音信。


    起初,閆鳳還懷揣著期待,每天守在村口張望,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連封信都沒等來,她的心漸漸慌了起來。


    最讓她六神無主的,是例假遲遲不來。


    閆鳳到底還是年輕姑娘,即便未經人事,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她心裏怕得要命,卻又心存僥幸,不斷安慰自己隻是經期紊亂,可該來的還是來了。


    最先察覺異樣的,是閆鳳的母親。這段時間,閆鳳臉色蠟黃,透著股虛弱勁兒,吃飯的時候更是怪得很,剛扒拉兩口,就捂著嘴跑去角落幹嘔。以前,酸溜溜的東西她碰都不碰,如今卻嗜酸如命,見著醋瓶子就眼睛放光,吃上就停不下來。


    閆鳳母親瞧在眼裏,滿心疑惑,又聯想到高睿住家裏那段時間,女兒和他眉來眼去的親昵模樣,心裏“咯噔”一下。


    其實早前,她就提醒過閆鳳,別跟城裏來的這些人走太近,可孩子大了,哪還聽得進去勸呐。越想越怕,閆鳳母親決定不再坐視不管。


    這天,趁著閆鳳又在屋裏幹嘔,母親一把拉住她,眼神犀利又焦急:“鳳兒,你跟媽說實話,你這是咋啦?別瞞著!”閆鳳眼神閃躲,支支吾吾不肯講。母親急了,加重了手上的力氣:“你要不說,媽可真生氣了!”閆鳳被逼得沒辦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和高睿的事一股腦全說了。


    閆鳳母親聽完,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手指著閆鳳,嘴唇哆嗦著:“你……你這糊塗孩子啊!你這肯定是懷上了,這可咋整啊?”閆鳳哭得更凶了,母女倆相對無言,隻有恐慌和無助在屋子裏彌漫開來。


    在那個風氣保守的年代,農村裏姑娘未婚先孕,可是天大的醜事。一旦傳出去,全家人都得在村裏淪為笑柄,脊梁骨被人戳一輩子,閆鳳這輩子也就算毀了,哪家正經人家還會要這麽個“傷風敗俗”的媳婦?閆鳳母親越想越怕,心急如焚,腳下如生風一般,火急火燎地把正在地裏忙活的男人拽回了家。


    一進家門,閆鳳母親就把丈夫往屋裏拉,“砰”地關上了門,這才壓低聲音,慌慌張張地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閆鳳父親起初還雲裏霧裏,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瞬間漲得通紅,怒目圓睜,氣得渾身直打哆嗦:“這死丫頭,咋能幹出這種糊塗事!”可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光生氣有啥用,當務之急得想辦法解決。


    閆鳳父親愁得一夜沒合眼,思來想去,第二天一早,便偷偷摸摸找起當初那些拍電影人的聯係方式。打聽到後,他揣著家裏為數不多的積蓄,一聲不吭就踏上了進城的路。高睿所在的城市遠在千裏之外,閆鳳父親一路輾轉,坐了幾天幾夜晃晃悠悠的火車,才終於抵達。


    大城市車水馬龍,閆鳳父親卻無心欣賞,一心隻想著找到高睿。他逢人就打聽,問了無數個地方,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才摸清了高睿的情況。


    當得知高睿早就成家,孩子都滿地跑了的時候,閆鳳父親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氣血上湧,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他氣得破口大罵:“這個王八蛋,有老婆孩子還不安分,跑村裏去禍害我閨女,還讓她懷上了,這可咋整啊!”他在街邊站著,急得來回踱步,雙手不停地搓著腦袋,滿心的無助與憤怒,卻又實在想不出個妥善的法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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