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子巷裏人來人往,下棋的觀棋的絡繹不絕。


    一旁的酒樓裏麵有說書先生在講江湖上的秘聞,提到“獨占天象八鬥風流”的曹長卿的時候更是唾沫橫飛。


    隻是他不知道曹長卿正坐在酒樓裏麵,一邊喝酒一邊看著樓下的棋攤。


    人群中有人起哄,讓說書先生講一講前段時間發生在蘆葦蕩裏麵的那一場大戰。


    然而起哄的話剛剛說完,整個酒樓都安靜了下來。


    蘆葦蕩大戰幾乎是襄樊城的禁忌,是不能提及的!


    這一戰天下十一死在了蘆葦蕩裏麵,甚至有傳言連襄樊城口碑極佳的靖安王妃都被擄走了。


    如果襄樊城是一國的話,那場戰鬥幾乎是國恥!


    酒樓裏麵不少人都用眼神狠狠地瞪著那人,從口音也聽出來那是外地人,很快兩名小二跑過來將他逐了出去!


    曹長卿麵露微笑,這一路走來跟蘇程也熟絡了一些,他自顧自的說道。


    “看來你在襄樊城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啊!”


    蘇程聽到這話抓著點心的手擺了擺。


    “曹先生見笑,這不是徐鳳年惹出的爛攤子嘛!”


    嗑著瓜子的薑泥拽了一把蘇程的衣袖。


    “蘇程你怕啥,棋詔叔叔沒有責怪的意思,鍋咱能找別人背,但是功績不能往外推啊!”


    薑泥和蘇程呆在一起的時間不短,導致說話也有些蘇程的感覺。


    曹長卿倒是不覺得難堪,如果公主殿下事事都沒有主見或者不通透反倒麻煩。


    像這樣世俗的語言說出不俗的道理,在曹長卿看來倒真算是小市井裏的大智慧!


    突然蘇程用指節叩了叩桌子,曹長卿和薑泥跟著蘇程的視線看了過去。


    隻見永安巷的巷口走過來一名落魄學子一樣的青年人,鞋襪泛白,衣服上縫縫補補。


    他的身後背著棋盒,走路的時候手上拿的拐杖也隻是一根歪歪扭扭的枯樹幹而已。


    青年人一邊走著一邊嘴裏喊著借過,但是永安巷人頭攢動,拐杖時不時的也會敲到別人的腿上。


    別人叫罵的時候,他也不氣惱,隻是微笑著點頭致歉。


    青年人走到了牆邊靠牆坐下,擺好了棋墩棋盒,靜待路邊的遊人或者棋癡上鉤。


    蘇程雖然對於圍棋懂得不多。


    但是看著他從剛剛走路時候的跌跌撞撞到坐下的時候,突然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了變化。


    不過這名青年人多少還是有些拘謹了,在這樣的巷子裏麵討一口飯吃都是有技巧的!


    有的人穿著上故意顯得仙氣飄飄如世外高人,有的人和同行一起做局騙來一兩個下棋人。


    要說這青年人有沒有特點,當然也有了,但是瞎這件事情放在下棋上麵多少有些別扭了。


    青年人的棋攤前麵始終是沒有客人,直到三個人站到了他的麵前。


    這名叫陸詡的年輕棋士並沒有開口,他隻是低頭指了指棋盤上麵放著的十顆棋子。


    意思非常明顯了,輸了要給十份錢!


    別的攤子上麵都是兩份或者三份錢,這十份的棋攤多少有些勸退了。


    蘇程搖了搖頭,如果讓自己給陸詡設計,一開始是兩份錢,然後艱難贏下!


    第二局的時候變得自信起來落子四顆想要四份錢,贏得更艱難。


    最好是下棋的過程中,出現跟上一局的棋路相似,讓對方覺得隻差一兩招就能贏下。


    等贏下了第二局,第三局擺棋子的時候故意裝作手滑一下在棋盤上麵灑下了十顆棋子。


    緊接著就要緊張的收回,說這不算,自己是手滑了!


    這對方能輕易放過你?剛剛輸給你好幾文錢,但都是惜敗,況且第二局已經被我看出來你的棋路了!


    十顆棋子一顆都不能收回去,十份錢一個子都不能少!


    這時候再下棋陸詡最好能長籲短歎,落子的時候猶豫不定,手能抖一點的話就完美了!


    照這麽玩你晚上還至於要去商k打工嘛!


    曹長卿站在目盲棋士的麵前表情嚴肅,然而就在他剛剛要坐下去的時候,蘇程先開口了。


    “我下注三文!”


    目盲棋士沒有猶豫立刻就回道,“好!”


    在原本的書中,徐鳳年上來就下注十文讓陸詡稍稍有些難堪,甚至要用自己身上的書做賭注。


    讀書人都是要臉麵的嘛!情緒咱們先給足了!


    曹長卿是什麽人,三文錢是什麽樣子都快忘記了,但是看到棋士衣服上的補丁瞬間就明白了蘇程的用意。


    三文挺好,就賭三文!


    然而就在曹長卿想要坐下來的時候,蘇程卻一把把凳子抽走了!


    曹長卿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蘇程,但是緊接著蘇程將凳子遞給了薑泥。


    “來,薑泥,你先來!”


    蘇程太懂了,曹長卿是什麽人啊,官子無敵啊!棋力大概率要比徐鳳年高得多呢!


    如果上來就讓曹長卿下棋可能很快就結束了,一點鋪墊都來不及做啊!


    曹長卿看到是讓公主殿下來下棋,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是又不好發作!


    薑泥雖然棋藝不精,但是看徐鳳年下棋的次數也不少了,再加上這一趟來襄樊城主要是散心。


    於是薑泥開心的坐了下來,蘇程和曹長卿在一旁觀棋。


    聽到是女子與自己對弈,目盲棋士微微一笑,雖微如輕塵,但卻溫雅如玉。


    要知道陸詡可是雪中裏麵徐鳳年為數不多錯過人才的情況啊。


    書中徐鳳年輸掉永子十局之後說了一句下棋下得好,不一定做官就能做得順。


    蘇程感覺徐鳳年當時想的是用什麽人,肯定是用能為我所用的人,連贏十局都不願意輸一次的人。


    怕他以後再官場上或者是戰場上都計較於小處而忘記了大局。


    當然後麵的事情,證明了徐鳳年當時純粹是年輕了,這陸詡是你錯過的最可惜的謀士啊!


    然而,不到半炷香的時間,蘇程傻了,曹長卿也傻了!


    這……陸詡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這特麽一個小姑娘跟你下棋,你至於上去就是殺嗎?你瘋了啊!


    薑泥輸過之後倒是十分釋然,她本就沒有正經的學過棋,隻覺得眼前的目盲棋士棋力極高。


    自己輸得不丟人!


    “這一次賭十文了!”蘇程開口說道。


    十文?十倍錢就是一百文了!


    目盲棋士有些猶豫了起來。


    “這位公子,這一局如果我輸了,就要倒欠你錢了,我手頭有本家傳的棋譜,你看值不值這個價錢?”


    明知道陸詡看不見,蘇程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值的。”


    說完蘇程將板凳遞給了身邊的曹長卿,青衣儒士坐下的時候,陸詡的表情也變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覺察到了對麵的人很不一般似的,而曹長卿也沒有開口。


    陸詡怕對麵覺得自己目盲,於是解釋道。


    “先生請,聽到落子聲,我便知道落子於何處!”


    曹長卿微微一笑,但此時烏雲飄過,雲層中似乎還有閃電的蹤影。


    但見曹長卿食指在下中指在上夾住一顆棋子,輕輕放在棋盤上,口中默念:落子!


    瞬間風雲突變,永子巷上空烏雲霎時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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