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縣試第二場開始。


    第一場考試發案時總的有一百三十人,經過‘招覆’和‘再覆’和眼下含內圈人數在內隻剩下一百人。


    好消息,夫子的四位學生都過了‘招覆’和‘再覆’,熊平安依舊是吊在最後一名過的。


    縣試第二場是在縣衙裏麵考的,宋良佐知道自己名字在圈內,不用參加招覆和再覆,可他萬萬沒想到啊。


    等他再次被驗過外貌信息後,有衙役客氣的說了句“跟我來”。


    宋良佐乖乖的跟著對方朝縣衙裏去,進了縣衙大門能見到院子裏已經擺好桌子板凳。


    顯而易見,這次考試是露天的。


    他心想,今天天氣好,沒風,在院子裏考試也還可以。


    因為不知道自己座位在哪裏,隻能跟著衙役走,同時心裏還在暗慶這次的考試待遇真不一樣,衙役竟然帶自己找到座位。


    眼看要走到最前麵,宋良佐瞄了一眼桌椅板凳的擺放,一排有六個位置,莫非是圈內二十人要占用前麵的三排之內?


    就像前世上課時,好學生總是要坐前排一個道理。


    然後,等宋良佐一路跟著衙役進到了縣衙的大堂內,見這裏麵也有準備好的桌椅板凳,以及已經有其他考生在大堂時,他心裏生出不太好的預感。


    該不會是讓自己在這裏考試吧?


    而且在場的考生裏還有熟人,隻不過這個熟人看他的目光並不友好,不是別人,正是在悅來客棧被熊平安擠兌不會作詩,攔著不讓他離開的那個魏鏞。


    “這個座位是你的,眼下雖然沒有開始考試,為了防止有作弊嫌疑,不要和任何人說話。”衙役指著正對明鏡高懸的一個位置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等衙役走遠,宋良佐聽到一聲不大帶著不屑的冷哼,不用他猜就知道這是誰發出的。


    眼下他可沒心思去管對方,他此時盯著明鏡高懸看的入神。


    我的祖宗老爺呀,原來名字在圈內的人是要在知縣老爺眼皮子底下考試的呀。


    他雖然不作弊,但也不想被老師直勾勾的盯著監考呀!


    就這一會的工夫,大堂又進來好幾人,陸澤川也在其中,座位就在他隔壁,宋良佐衝對方笑笑,以示友好。


    不消片刻,謝知縣帶著四五人來到考場,這是宋良佐第一次用超近距離看大慶官員,知縣是正七品官員,身穿藍色盤領官服,官服前補子繡著鸂鶒圖案。


    謝大人年紀約莫四十有二,左右臉頰飽滿,透著威嚴。


    雙方視線在空中相遇,宋良佐第一感覺,對方眼神犀利而嚴肅。隨之他明顯感覺對方目光頓了頓,發出驚訝之神情。


    隻不過這神情很快被對方收斂,讓人覺得那是錯覺。


    宋良佐不敢再同對方對視,迅速垂目。


    接著是知縣大人講話,無非就是讓他們好好考試,早日走上仕途,為朝廷分憂,為百姓解難。


    領導講完話,考試開始。


    縣試的第一場和第二場一樣,都是考四書五經的“帖經”,既默寫。


    隻不過題的難題對比第一場真是上了高高一個台階。


    題目是《中庸》中的兩句話,一句是: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


    另一句為: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第一句是出自《中庸》第十五章的開頭,第二句話是出自二十章的結尾。


    短短六章,其中第二十章的“哀公問政”,就有一千多字......


    眼下隻放出一題,考試時長為一個時辰,宋良佐整理好考卷深吸一口氣,開始閉目背書。


    這題對他來說不難,畢竟背熟四書五經是必修課。


    倒也不是他有意在知縣眼皮子底下搞著一處,而且如果他在起草稿,然後把文在謄抄在試卷上,時間很緊湊。


    與其打一個不詳細的草稿,不如直接在試卷上作答。


    謝潤身居高位,對堂下作考的二十位考生一覽無遺,尤其目光每次從遠處收回時都會不自覺掃過堂下宋良佐。


    因為他是這些考生中年紀最小的,上次名次在內圈二十人,又坐在自己眼皮子的位置,想來他的試卷自己一定看過,隻不過內圈二十人,他不知道眼前稚子的試卷是哪一張。


    今天開考之前他曾以為那張卷子是出自逐鹿書院或者雲文書院中的某一人。


    再不濟也有可能是一位老考生,哪知坐在他靠前座號上的竟然是一個八歲稚子。


    要是平日,這興許勾不起他多少興趣,眼下卻是大大不同。


    明年年底他就要卸任正陽縣知縣之職,按他乙科進士的身份,此次任命到期後想去好的縣裏任職幾乎無望,很有可能會落得一個閑職,但是在自己離任前,正陽縣能出一名神童,豈不快哉?


    謝潤心下如此作想,可等他視線再次落在這個八歲孩童身上時,見他不是在奮筆疾書,而是像佛家那般,打起坐來。


    他把這一幕看在眼中,微不可察的點點的頭,想來此子是在心中默書,如此下去謄抄時間雖然會有些緊湊,但他此時給人的感覺勝在沉穩。


    謝潤心裏有了蓋倫,幹脆起身穿過內堂去看外麵考生此時作考狀況如何。


    他是監考官,自然有權利橫穿在眾考生內,甚至可以停在某個考生身邊看他做考。


    就如眼下,他見考生中有人竟然沒有起草,直接在試卷上作答,就走過去看上一眼。


    作考者是一位年約三十的中年,他原本胸有成竹在寫,心裏盤算著想早早完成試卷,第一個呈交上去說不定還能博一個好彩頭。


    然而等他無意間抬頭見知縣大人就在距離自己的不遠處時,心下卻是開始慌亂,再也做不到下筆如神。


    尤其他的視線裏出現一雙黑色皂靴,整個人更是腦中一片空白。


    謝潤剛走到考生桌前,就見他握著毛筆的手抖動如篩,更是有墨跡撒在了試卷上。


    眼見這一幕,謝潤輕輕搖頭離開,此人心性不堅,遇事易退縮,不堪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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