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聲音很小,晚上裴家人睡得很實,直到裴書欣把李漢良拉進堂屋,也沒有人發現。


    李漢良這才回過神來,也是對自己感到無奈。


    想他堂堂李總,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居然還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撩懵了。


    “真是不好意思,”李漢良紳士地接了裴書欣遞的熱茶,臉不紅心不跳,迅速把自己的事兒引了出來,“我明天有點急事兒要辦,尋思沒時間去找你說豬肉的事兒。正好場裏還有一斤多豬肉,我給你送來了。”


    “你先應個急,等過兩天新一批豬出欄,我再給你送半頭來。”


    裴書欣怔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見他站在門口孤零零的,凍得發抖,居然忘記了問他幹啥來的,就這麽把他請進屋了。


    這會兒聽見他居然隻是為了送豬肉,一時心中更是猛地一顫,好像有什麽東西,狠狠撥動了她的心弦。


    “肉、肉呢?”裴書欣定了定神,這才問。


    “哎呦,看我這腦子,我給掛在門上,忘拿進來了!”李漢良一拍額頭,起身要去取。


    “哎,你坐下,我去拿!”裴書欣將他按住,順手又把茶遞到他手裏。


    李漢良愣了下神兒,自己這是,被一個姑娘給照顧了?


    茶杯溫度從手心傳來,李漢良忽然覺得,這一世好像更有意思了。


    裴書欣很快拿了豬肉回來,心裏的防範也更少了一些,直接說道:“我爸當年打仗的時候,路過一戶人家,老鄉家的豬就是用酒糟喂養的。當時老鄉為了表示感激,把家裏唯一的一頭豬殺了,給傷兵吃,讓他們補身子。”


    她的聲音很小,眼神流露出對那些戰火硝煙歲月的向往,“後來我爸告訴我,這是他這一輩子,吃過的最好的豬肉。我隻恨自己生得晚,又是一個女孩,沒有機會為他做些什麽……”


    李漢良的思緒,也隨著她的話,仿佛回到了那個場景。


    “書欣,你放心,我回去就和我們廠長說,讓他留下一整頭豬給裴老。以後裴家用的豬肉,我們小良莊養豬場全包了。”


    裴書欣自知失言,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們按照規定買就是。還有,漢良,我爸他雖然參過軍打過仗,但他就是一個小兵,不值一提的。”


    “話不能這麽說,”李漢良由衷道,“每一位將士,都是民族的英雄,我們今天的好日子全是用他們的鮮血換來的,保家衛國,哪分貴賤?”


    他這說的可是真心話,自己平時對韓建國如此敬重,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裴書欣眼神動容地看著李漢良,這一刻,隻覺得李漢良身上,有一種常人沒有的光芒。


    “現在百姓們的日子漸漸好起來了,能像你這樣想的人,不多了。”


    她歎了一聲,忙轉移了話題,“不說這些了。漢良,今晚真的謝謝你。對了,我給你路費錢。”


    “別!”李漢良忙打住她。


    自己這麽晚給她送豬肉來,為的可是賣一個人情,而不是賣幾塊錢。


    “那什麽,不說了,我明天還有事兒呢,我得抓緊回去了。”李漢良起身要走。


    雖然他們兩人說話一直很小聲,免得打擾到家裏的老人,但是這深更半夜的,李漢良多留在這裏自然不方便,趕緊走才是對姑娘的尊重。


    “這麽晚了,你還回小良莊嗎?”裴書欣有些擔憂。


    夜深人靜,她柔軟的長發披在肩上,身上隻穿著居家的花布睡衣,一雙美麗的鳳眼中,關心的神情更是家常而真切,李漢良感到,自己好像如同少年一般,心動了一下。


    “得回啊,不然住哪兒?”他玩笑了一句便轉身。


    “哎,你等等。”裴書欣小聲追上來,“你明天要去辦什麽事兒?也在縣裏嗎?”


    李漢良點點頭,他是真著急。這要是被裴家人給拿住,自己的腿還不被打折了?


    還是那句話,在自己的羽翼不夠豐滿之前,他不想惹事兒。


    “我好朋友在招待所工作,我把你送到她那裏去,讓她給你找個空房間。”裴書欣把羊毛衫扣子係好,小聲招呼李漢良,“咱們這就走吧,別耽誤你休息。”


    李漢良當然知道,這姑娘隻是家教好,熱情善良,而並非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但是這樣的關懷,還是讓他難免動容。


    說實話,自己回到這個年代,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無所有孑然一身,這滋味,有時候還挺不好受的。


    李漢良知道她是真好意,也就不拒絕,騎車帶著裴書欣,在她的指路下,來到縣城中心的招待所。


    “這裏挺貴的吧?人家能讓我白住嗎?”囊中羞澀,他現在還真不能像從前一樣瀟灑了,去哪裏都要考慮價錢。


    “放心,”裴書欣壓低聲音,“最近縣裏沒什麽事兒,今晚正好我好朋友值班,偷偷開一間房沒事兒的。”


    李漢良點點頭,跟著裴書欣上了樓。


    她隻穿著樸素的碎花睡褲、一件白色的針織毛衫,頭發在路上編了一個又粗又長的大辮子,但是在這一刻,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


    李漢良忽然就捕捉到了這個年代裏,除了商機之外的,另一種魅力。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李漢良自嘲地笑了笑。


    “你說什麽?”裴書欣沒有聽清楚,在樓梯上回頭看向他。


    這一眼,更讓李漢良覺得渾身酥麻。


    “沒什麽,噓……”李漢良給她使了個眼色,兩人小心地往樓上去。


    二樓前台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清秀小姑娘,正在無聊地嗑瓜子,看到裴書欣和李漢良,驚得瓜子皮都掉了。


    李玉婷壓低了聲音跑過來,“你咋來了?仙女下凡了,上來就要玩兒個大的?”


    小姑娘嘴真快,沒等裴書欣說話,李玉婷就拉住李漢良上下打量。


    “小夥子長得倒是挺帥的,就是你這身衣裳,汗衫配西裝,什麽打扮?你這窮小子,怎麽騙到我家書欣開房的?”


    李玉婷瓜子臉小貝齒,快言快語跟說書似的,把李漢良和裴書欣都給嚇著了。


    “開房?我和裴書欣開房?”李漢良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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