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一走,寧憶即刻奪門而出,那樣子像是要去殺人,秦冕立刻追了過去將他攔下,看著氣到臉色慘白的寧護衛問:“你幹什麽?”


    他喘著氣回道:“我去找小柔姐,我不信她會答應……咳咳……”他是真氣到了,氣到咳嗽了,秦冕用兩隻手才勉強將他壓住,跟哄孩子似的哄他:“你氣性也太大了,江姑娘當然不可能答應,不問也知道。”


    “那秦大人剛才為何……不拆穿他們……”


    “剛才隻有他們父子二人在,他們要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吧,拆穿他們的把戲簡直易如反掌,何必急於一時?你倒是消停會,難怪你這病一點都不見好,禦醫坊的藥都白吃了,快跟我進來。”他用力把他往屋裏拉,他還急著追問:“秦大人已經有辦法了?”


    “對付他們綽綽有餘,你就別擔心了,快坐下,喝口水緩一緩。”


    “我沒事……咳……咳……”


    “正月三十那天,幫我去把張太醫請過來,記住是‘請回來’,不是‘抓回來’,下手一定要輕。”


    寧憶慢慢平複下來,雖然不明白秦大人為何要在那天請張太醫過來,可還是乖乖答應了。


    這突如其來的訂婚宴很快就傳到了江柔的耳朵裏,她剛從學堂出來,陸浩軒便守株待兔似的守在學堂門口,一見到朝思暮想的女孩他緊鎖的眉頭立刻化成一汪春水,完全忘了方才在過來的路上自己仍是餘氣未消。


    父親指責他心智不全,就因秦冕一句“紅顏知己”便讓他亂了方寸,明知對方是故意為之還會上當,簡直幼稚至極。他聽不得父親這般辱罵他,氣的差點站起來,一來二去父親是真怒了,雙手一甩把他扔在大街上。


    無處可去的他一個人艱難的來到學堂前等著心上人,江柔從學堂出來的一刹那,他的世界重現光明。


    “你怎麽來了?你一個人來的?”這幾日江柔對他的態度比之前稍微好了一點,他聽了心裏暖暖的,臉上展開一個僵硬的笑,可憐兮兮的回道:“我想你了,就一個人過來了,還好,我已經慢慢習慣這種生活了。”他還裝模作樣的揉了揉自己的腿,江柔手裏拿著書,勉強道了句:“我送你回去吧。”她一刻都不想與他待著,說罷便把書本夾在腋下,就在她伸手去推車的時候,陸浩軒十分體貼的拿過她手裏的書本,可轉念又想起她把秦冕的畫像藏在書裏,他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江柔沒有察覺到他臉上戲劇性的變化,還在幫他推車,他開口了:“對了,有件事我想親口告訴你。”


    “什麽?”


    “我父母給我倆挑選了一個定親的好日子,就在正月三十,已經沒剩幾天了,你要是缺什麽就跟我說,我去準備。”


    他感到四輪車停了一下,她在原地駐足了片刻,而後什麽都沒說,繼續推動車子。他心懷鬼胎回頭望向她,她目視前方的樣子很像一個局外人。


    “小柔,你在聽我說嗎?”


    她毫無靈魂的應了一聲,眼神比先前還要空洞,她淡泊的反應讓陸浩軒心碎一地,他撇過頭,語氣也莫名其妙強硬起來:“我知道你不願嫁給我,也知道你心裏想的人是誰,但是我要讓你知道,我才是那個許你一生的人,自始至終唯你一人。而他隻會玩弄你的感情,又不願對你負責,聽說我倆要定親,他竟還大言不慚的說要來觀禮,他有什麽立場說這種話。”


    陸浩軒說了一堆,江柔猶如靈魂抽離,可最後提到“他”的時候,她空洞的軀殼隨風而動,停下腳步,仔仔細細問道:“秦大人要來觀禮?你對他說了?”


    他默默揣緊拳頭,幾乎咬牙回道:“是啊,告訴他了,而且他還承諾,正月三十當日他還會親自過來祝福我們,怎麽樣,你開心嗎?”


    她的心仿佛被人揉成碎片,眼裏滿是不解與遺憾,連走路都不會了,陸浩軒的冷嘲熱諷是最後插在心上的刀劍,她隻覺得呼吸困難,舉步維艱。


    “我也詫異,他既然視你為紅顏知己,為何又能眼睜睜看著我娶你進門?莫非正如我所料,他隻是把你視為玩物,根本就沒想過要得到你。”


    “你說夠了沒有?這般挖苦我會讓你得到快感嗎?”她埋著頭,碎發垂於眼前,語氣平靜而又冷漠。


    “我並非挖苦你,我隻是要讓你明白,我才是那個伴你一生的良人。”


    “而你也應該知道,若非因為你半身不遂,而你們每個人又用道德一次一次來綁架我,我也不可能來見你。”她輕輕冷笑著,落日晚霞在此刻顯得如此落寞,眼前的男人是捆綁她一生的枷鎖,她隻想掙脫枷鎖,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過著無人知曉的生活。


    而那個男人的心此時此刻比她還碎,他想要伸手去拉她,卻隻能看著她丟下自己在這無人的角落,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話才說出口,就被風吹散在空中。


    “除了我,沒人會真心待你……”


    她卻選擇視而不見,失魂落魄的遊走在冬日的街頭。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大街上已經是一番過年的氣象,兩個孩子蹦蹦跳跳的從身邊跑過,他們的爹娘笑語盈盈的跟在身後。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每年過年爹娘都會張羅著給她和弟弟做新衣服,然後請親朋好友來家中歡度新年,如今父親走了,那些親戚好像也消失了,伴隨著她無憂無慮的童年,一起消失在了那片深不見底的空嶺河。


    她沒有回家,而是獨自來到父親最後離世的地方,癡癡遙望著那片漆黑的河岸,一坐就是一晚。


    天快亮的時候,她才注意到了那顆星星,它比其他任何星星都要來的明亮,哪怕東方已隱隱泛白,它仍然倔強的閃耀於天際。


    這是父親未曾見到的黎明,盡管她早已疲憊不堪,可還是努力朝著最遠最遠的地方眺望,她要把父親沒能看到的世界全部都記在心裏,並且帶著他未完成的夙願,讓他唯一的女兒完完全全隻為自己而活。


    這日回到家中,母親早已心急如焚,就差去官府報案了,可一想到去官府就必定會讓秦大人知道女兒一夜未歸,到時不知又要發生什麽,便萬般揪心的在門口等了她一晚。


    江柔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她仿佛靈魂附體,站起來就是一通刨根問底,半是擔心半是指責,女兒隻是淡淡一笑,安慰母親道:“馬上就要跟陸家定親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不過我答應你,以後不會這樣了。”


    母親聽的一頭霧水,困惑的問道:“你……去浩軒家過夜了?”


    她沒有回答,隻是說自己有些累了,便進了屋,幸好今日不用去學堂,她一躺下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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