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衙門到歲歲居住的村子不過幾裏地,硬是被這丫頭走出一整條長安道。


    難得被她逮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一路上也是極不消停。


    “寧大人,我渴了,咱們喝杯茶再走吧?”


    “不喝。”


    “我餓了,要不吃個飯再走?”


    “不吃,快走。”


    她不放棄,走了兩步又停下。


    “寧大人,我想去這間鋪子買點東西,你能等我嗎?”寧憶抬頭望了一眼,那是一家賣各種器具的小鋪子,還沒回答等不等,她人已經像猴子一樣竄了進去,他無奈走上前,鋪子的掌櫃看到他立刻肅然起敬陪笑問道:“喲,寧大人來了,買劍還是抓人?”


    聽到掌櫃的詢問,歲歲聲音響亮的回道:“寧大人陪我買東西,一會兒還送我回家,氣氛好的話咱倆再小酌幾杯……”


    老板和鋪子裏的其他人聽到如此這般解釋紛紛朝他倆投來詫異的目光,西陵府的護衛不近人情遠近聞名,如今怎會跟一個小姑娘扯上關係?


    歲歲的解釋與眾人異樣的目光搞得寧憶很是惱火,向來少言寡語的他難得解釋了一回:“秦大人派我送她回去。”


    聽完他可有可無的解釋老板幹巴巴的馬臉露出一絲詭笑,指著歲歲說:“這丫頭人可好了,是個熱心腸,誰娶到這丫頭簡直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寧大人可不能辜負她呀。”


    “與我有何關係?”寧憶不容分說用劍柄指向還在眾目睽睽之下眉飛色舞的歲歲,用一種質問犯人的語氣問她:“好了沒?不買就走。”


    “買買買,老板,包起來。”轉身她就選了一把看上去奇醜無比的刀付了銀子,被寧憶“押送”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在眾目睽睽之下笑成一朵花。


    “是是是,寧大人這人確實比較害羞,不過一回生二回熟麽,他以後會對我好的。”


    她對熱心群眾解釋的話語飛入寧憶耳中,他毫不客氣的再次用劍擋住她的去路打算警告一回,誰知她沒站住,反而用肩輕輕撞上他的劍,一臉嬌羞的望著他問著最不害臊的話:“幹什麽?舍不得走啊?”


    他此生沒遇到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收回劍,冷且凶狠的道了句:“你若再無事生非就別怪我不客氣。”


    “如何不客氣?打我啊?來嘛……”


    她往前一步,他朝後一退,她得意的捂嘴偷笑,他歎著氣從她身邊飛快走過,她急得追上去。“寧大人你生氣啦?對不起嘛,你別扔下我……”見他依然不回頭,她有點慌了,聲音瑟瑟發抖,“你、你、你不管我了嗎?”


    “你能不能好好走?”他終究還是放慢腳步,語氣卻依舊嚴厲。


    聽他稍有緩和歲歲乖乖點頭,老老實實回道:“能……”


    然而走了不到五步路,她又皮癢了,偷瞄著人家的側臉笑眯眯的問:“寧大人你一天到晚都板著臉,難道你從來都不笑的嗎?你就沒有開心的時候?”


    “沒有。”


    “怎麽可能?”她特別稀奇的湊上去追問,“人在吃到好吃的東西,看到好看的東西,遇到喜歡的人都會開心的,難道你從來沒遇到哪怕一件讓你開心的事?”


    “沒有。”


    他無父無母,自小孤獨,身患不治之症前程渺茫,背井離鄉來到西陵,待他視如己出的恩人死於非命,心愛之人他又遙不可及,人生在世確實極不如意,所以他這句“沒有”並不算敷衍。


    可在他連說兩遍“沒有”以後歲歲竟還有話可以接下去,並且樂此不疲挑戰他的底線。


    “那你有沒有一瞬間覺得……天空的雲很美、冬日的橘子很甜、衙門裏的桂花很香?”


    寧憶瞥了她一眼:“你很煩。”


    他話音一落歲歲拍手驚呼:“寧大人你終於對我有感覺了!”


    他徹底被這女的打敗,一個姑娘家不做女紅做仵作,她必定有一些過人之處在身上的,那個過人之處就叫做“不知好歹”。


    更無奈的是就在歲歲與他胡攪蠻纏的時候,江夫人與兒子承誌不偏不倚迎麵而來,江夫人先是感到一絲詫異,隨後微微笑起,對畢恭畢敬朝她行禮的寧憶說:


    “快別這樣,我早就不是過去的江夫人了。”江夫人說完,承誌接著酸溜溜的說下去:“就是啊,你是大名鼎鼎的寧護衛,我們還得給你行禮才是。”他捧著一堆文房四寶,明顯不會行這個禮的,母親隻得尷尬笑笑,轉眼望向歲歲,她知道這個小丫頭,過去她就常常為衙門辦事。


    “好久不見了,歲歲姑娘,跟小寧一起辦案啊?”


    麵對江夫人客套的問候,歲歲乖巧的笑著回道:“案子辦好了,寧大人送我回去呢。”


    “哦,假公濟私啊,你倆何時如此要好?”承誌故意挑事問道,寧憶正要解釋,歲歲先一步開口道:“倒是也希望像江公子說得這般要好,隻可惜今日是秦大人下令,寧大人天命難違才勉強送我回家。”


    “我想呢,除了我姐,他怎麽可能還有功夫陪其他女子?”


    見兒子越說越離譜,江夫人輕輕推了他一下,準備告辭了:“既然你們還有事,那就不多聊了,走吧,承誌。”


    “急什麽?姐還沒回家呢。”


    母親一把拽過不識趣的兒子,承誌不情不願的跟在她後麵,似乎還有很多惡毒的話沒有說出口,心裏挺憋屈。


    還有一個憋屈的人就是歲歲,她當然知道江承誌的言下之意,她也知道他姐姐江柔是眾所周知的大才女,欣賞她的男子不計其數,隻是當自己親耳聽到他說除了江柔,寧大人怎麽可能有功夫陪其他女子的時候,心裏像被貓撓了一般難受。


    她惡狠狠的望著江承誌的背影罵罵咧咧:“紈絝子弟,活該你連年落榜,祝你屢考不中,名落孫山,我呸!”


    被她如此一罵,氣氛倒也輕鬆起來,她朝寧憶做了一個頑皮的表情,反問他:“是吧,寧大人?這人怎麽那麽討厭呢?難道書裏沒教他如何做個人?”


    寧憶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出人意料第一回直視著她的雙眼,語氣也不像先前那般冰冷的說了句:


    “管好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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