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夏送秦朗出門坐車回家,外頭天色已經黑透了。


    醫院裏的人群漸漸散去,四周安靜下來。


    秦知秋靠坐在病房外,像是一尊人形雕塑。


    他目光灼灼,一直跟隨林見夏。


    林見夏恍若看不見,抱著雙臂進了病房。


    等秦寶珠睡著,她跟秦簡支開兩張陪護床,一左一右躺在秦寶珠床邊。


    關了燈,病房裏一片寂靜。


    很快,三人就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推開。


    秦知秋慢慢走進來,借著外麵漏進來的光線。


    看著床上的三人,三人都是朝右邊側躺著。


    睡覺的姿勢都一樣,一看,就是一家出來的。


    秦知秋微微勾了勾唇,隨後想到什麽,唇角又慢慢平直繃緊。


    他走到林見夏床邊,看著暖暖的燈光在林見夏臉上鍍上一層金黃的光。


    這叫他想起與林見夏的初見,那時,林見夏也是這樣。


    沐浴在陽光下,笑意盈盈的朝他伸出手。


    “你好,知秋,我比你大,以後就叫我見夏姐姐。”


    “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人欺負你!”


    林見夏隻以為,他帶著外婆的信找上門要跟跟她結婚,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其實,他們很早以前就見過了。


    隻是林見夏,已經忘了。


    此後多年,他人生唯一的信條就是快點長大,變得更優秀。


    然後,朝林見夏一點一點靠近。


    “林見夏,我愛你!”


    那是他魂牽夢縈多年的心上人,他怎麽可能不喜歡她?


    秦知秋微微俯身,隱忍又克製的在林見夏頭頂落下一個吻。


    然後,給她和寶珠蓋好被子,轉身大步出了病房。


    他找到醫院值班室,給路建設打了個電話。


    已經半夜,路建設接到電話還有些迷糊。


    “喂?”


    “是我!”


    秦知秋語氣冷冷。


    路建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有些緊張。


    “怎麽?出啥事了?”


    秦知秋咬了咬牙:“路建設,你可真該死。”


    “啥?”


    路建設腦子跟漿糊一樣,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秦知秋也沒跟他多說,直接道。


    “幫我做件事……”


    掛斷電話,秦知秋重新回了病房外。


    靠坐在長椅上,閉眼養神。


    ——————


    秦朗回到家已經快十點,巷子裏的人都差不多睡下了。


    他輕手輕腳的進了家門,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躺在床上,沒有開燈,一直耐心等著。


    直到,隔壁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開門聲。


    金鳳鬼鬼祟祟從房間裏出來,一手還牽著金龍。


    偷摸著來到院子後頭的廁所,蹦起來往上看了看。


    可人到底是太矮了,啥都看不見。


    她一把將金龍扛在肩膀上,讓金龍去看。


    “弟,屋頂上是不是有東西?”


    金龍一眼看到屋頂上的罐頭瓶,裏頭還塞著糖果,連忙揉了把眼睛。


    “有,有大團結,還有糖果。”


    金鳳一聽樂了,秦朗果然沒騙她。


    “弟,你把罐頭瓶拿過來,裏頭的糖果都給你,大團結給姐。”


    金龍雖然年紀小,可也不是傻子。


    他知道,一張大團結能買好多好多糖果呢!


    “我不,大團結我也要,糖果我也要。”


    “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喊爸媽了。”


    金鳳故意半夜出來,就是不想讓爸媽還有張丹丹知道,秦朗給她留錢了。


    拿著大團結,她能買好多好多東西呢?


    以前在鄉下時不覺著沒錢有啥不好,現在來了城裏才知道。


    有錢那才是好日子,百貨商場的商品那麽多,她樣樣都想買。


    還有那吃的玩兒的,她一個都不想放過。


    可是她明裏暗裏跟秦知秋說了好幾次,秦知秋都沒給她錢。


    還好,秦朗這個當二哥的知道她的難處,總算是有了點表示。


    “別別,哎呀,大不了咱們平分。”


    “要是叫醒了爸媽,可一分都沒咱們的了。”


    金龍想了想,覺得行。


    “成,但糖果都要歸我。”


    金鳳一口答應,把金龍往房頂上一推。


    金龍手腳並用爬到廁所房頂上,迫不及待打開罐頭瓶,倒出裏頭的糖果剝開就往嘴裏塞。


    金鳳站在下頭,啥都看不見,有些著急。


    “弟,拿到了不?拿到了就趕緊下來啊!”


    金龍吃得滿嘴口水,含糊不清。


    “著啥急?就來……”


    他把所有的糖都塞進了嘴裏,滿滿當當。


    最後一顆糖卡在罐頭瓶底下,他想把糖果弄出來。


    掏了掏,胖乎乎的手伸不進去。


    下頭金鳳又催他:“金龍,你趕緊給我下來,不然我不管你。”


    四周黑漆麻烏的,金龍可不敢自己一個人待在這兒。


    “來了。”


    他急得不行,用力把罐頭瓶在屋頂一敲。


    廁所的屋頂本來就是一層薄薄的板子,上頭蓋了一層防水布。


    因為年久失修,加上風吹日曬,早就不牢固了。


    金龍這一敲,罐頭瓶沒敲開,反而把屋頂敲了個洞。


    他整個人一下就掉進了廁所裏,隻聽撲通一聲。


    接著,熏人的臭氣彌漫開。


    “金龍?”


    那動靜把金鳳嚇了一跳,急忙跑過去。


    卻沒注意到腳下,踩到了好幾個鐵釘。


    疼得她嗷嗷叫,也不小心跌進了糞坑。


    雖然這城裏的糞坑沒鄉下那麽深,兩姐弟勉強能在裏頭站穩。


    兩姐弟滿身糞水,臭得差點暈過去。


    “爸,媽……嘔……”


    金龍一邊叫人,一邊忍不住直吐。


    下一瞬,外頭伸進來一根竹竿。


    金龍和金鳳還以為是來救他們的,忙不迭抓住了竹竿。


    “好……”


    下一秒,竹竿狠狠把兩姐弟又戳進了糞坑。


    咕嘟嘟,兩姐弟喝了好幾口糞水。


    好不容易掙脫出來,透口氣。


    “救……”


    救命還沒喊出來,又給按了下去。


    幾次三番下來,兩姐弟差點被淹死在糞坑裏。


    直到邵春芳轉了個身,摸了摸身邊沒有金龍的身影。


    起床找人,才聽到了廁所的動靜。


    “金龍?金鳳?你兩在廁所?”


    那竹竿往糞坑裏一扔,金龍金鳳好不容易爬起來。


    扯著嗓子,嚎啕大哭。


    “媽,媽快來救命,有人要在糞坑淹死我們。”


    邵春芳一聽,瞌睡一下就嚇醒了。


    飛奔上前,看到廁所的糞坑像是被炸彈炸過一樣,到處都是糞水。


    臭的她兩眼翻白,捂著鼻子急得拍大腿。


    “他爸,金龍他爸,趕緊來啊,兒子掉糞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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