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簡囫圇眯了眯眼,總算撐到了天亮。


    他利落的起身穿衣出了門,趁著這會兒街上沒啥人。


    能撿到些廢品和煤球拿去賣,積少成多,很快就能還上林見夏給借的錢。


    清晨的天兒,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像是扯著一層紗帳蓋在眼前。


    秦簡沒走多遠,就碰上了鬼鬼祟祟從家裏跑出來的段小虎,兩人撞了個正著。


    段小虎褲兜裏沒藏住的一張大團結,輕飄飄落在了秦簡腳邊。


    秦簡一腳踩住,狐疑的皺了皺眉。


    “你又找秦朗要保護費?”


    段小虎跟見了鬼一樣,一臉蒼白。


    “哎喲,我去……”


    他知道秦簡誤會了,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簡哥,我親哥,我沒呢!”


    “這,這是我媽給的。”


    他一雙眼珠子亂竄,恨不得指天發誓。


    “真的不是秦朗的,他回來你可以問。”


    秦簡見段小虎不像是在說謊,這才鬆開腳,隻要不是搶的秦朗的。


    段小虎從哪兒弄的錢,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臨走,他還不忘警告一句。


    “再有下回被我知道你搶秦朗的錢,你的腿就別想要了。”


    段小虎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


    “知道了知道了。”


    他撐著膝蓋站起身,一眼瞥見後頭有個拉煤的老頭。


    也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的笑話,氣不打一處來。


    “看啥看?滾你媽的……”


    段小虎狠狠撞開那老頭,一股腦跑出了巷子。


    跟兩個男同學匯合,罵罵咧咧的拿出十塊錢。


    “媽的,一早就碰上那麽個晦氣玩意兒。”


    “不過,可算是有點收獲。”


    “走,咱去錄像廳。”


    兩個男同學摸著那大團結,滿臉羨慕。


    “小虎哥,你零花錢這麽多呢?”


    “十塊錢,能看多少次錄像了?”


    段小虎沒好氣哼了一聲,一把搶過錢塞進兜裏。


    “瞧你們那點出息?這點錢算啥?”


    “待會兒看錄像,記得把小紅跟小麗叫上……”


    拉煤的老頭看著三人的背影,搖搖頭歎了口氣。


    接著想到什麽,又朝秦簡離去的方向追了兩步,可前頭,哪兒還有人?


    ————————


    秦簡把廢品拿去廢品站,賣了一塊五毛錢。


    隨後趕回家,準備做飯。


    發現灶台放著兩個飯盒,鍋裏溫著米粥,放了個小蒸籠,裏頭有六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他吞了吞口水,打開看了看。


    飯盒裏是排骨湯,還有蒸蛋。


    邊上,還放著一張紙條。


    【排骨湯給慶子奶奶喝,肉包子跟米粥,你和慶子分。】


    【放心,這些算在利息裏。】


    本來秦簡還不咋想吃,怕欠林見夏的人情越來越多。


    看到最後一句話,也就放下心來。


    反正債多了不愁,到時候一塊還就行。


    他三兩口吃了肉包子,蓬鬆綿軟的包子皮,裹著一咬就爆肉汁的餡兒。


    別提多好吃了,三個肉包,他一下就給幹完了。


    又喝了一碗米粥,肚子前所未有的充實。


    臨出門前,他還不忘把碗洗幹淨,廚房收拾好。


    這才拿上飯盒,出了門。


    ——————


    另一邊,林見夏沒去擺攤,而是去了郵電局。


    一早出門時,她特意去了李菊花家問了問情況。


    這一問,還真給問到了。


    李菊花說昨兒個去買菜,發現張天寶去了郵電局寄東西。


    不過她怕被發現,也沒跟進去,自然不知道張天寶寄到了哪兒。


    林見夏了然,回家拿了點東西就去了郵局。


    也是運氣巧,郵局辦事兒的那個女同誌。


    正是那天在林見夏手裏買過頭花的女同誌,林見夏不好意思的走上前,說明了一下來意。


    “同誌,對不住,我昨兒個讓人幫忙寄點東西回鄉下。”


    “忘了點東西,能不能請您幫我再多寄一次?郵費我給。”


    那女同誌也沒為難林見夏,拿出單子翻了翻。


    “你先填一下郵寄單。”


    林見夏為難的擺了擺手:“我不咋會寫字兒,您給我按照昨天的地兒寄就行。”


    “寄件人的名字,叫張天寶。”


    這年月寄東西的人不算多,昨兒個的單子也都在。


    女同誌翻了翻,找出那張單子放在櫃台。


    “張天寶是吧?等會兒,我幫你填……”


    林見夏將那個地址,牢牢記在了心裏。


    隨後,把幾個頭花和手帕寄過去。


    等從郵局出來,她忍不住捂住胸口。


    心,撲通撲通直跳。


    那個地兒,在隔壁市,她得趕緊去接寶珠回來。


    林見夏著急的往家趕,正準備回家收拾東西。


    老遠就見家門口圍了一圈人,還有兩個穿著警服的人在其中。


    梁攀娣嚎得跟殺豬一樣,捶胸頓足。


    “警察同誌,你們一定要抓這小子去吃槍子。”


    “我就說他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兒了,我家丟了好幾十塊錢呢!”


    周圍的左鄰右舍聽到這兒,也都憤怒起來。


    “是啊,我家也丟了好幾塊錢。”


    “我還以為是孩子拿了,給狠揍了一頓,原來不是?”


    “就說這秦家大小子是個天生壞種,早讓趕出去你們不信,現在好了?吃大虧了吧?”


    “哼,現在偷錢,以後是不是要殺人?我看,趁早讓他吃槍子,以後也能少禍害點人。”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唾沫星子橫飛。


    手指頭都快點到秦簡臉上去了,他被兩個警察扣著肩膀,夾在中間。


    神情冷淡,唇角嘲諷的勾起。


    “這是逮住機會就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沒做過的事兒,我不認。”


    張丹丹擠在人堆裏看著熱鬧,見秦簡那要死不活的樣兒。


    嗑著瓜子,譏諷道。


    “這小子就是壞,你們可別放過他。”


    末了,又故意看著秦簡唉聲歎氣。


    “要不說你傻呢?真以為那小破鞋會安心給你當媽?”


    “你要早認我當媽,哪兒還有這事兒?”


    秦簡冷笑,呸了一口。


    “我認你媽呢!”


    張丹丹愣了一會兒,氣得瓜子都扔了。


    “你敢罵我?拉他去槍斃,我能作證,他兜裏有錢。”


    梁攀娣一聽張丹丹這話,越發來勁兒。


    “你還不認?張丹丹都看到你兜裏的錢了。”


    秦簡嗤笑一聲:“我兜裏有錢那是我的,我有腦子你沒有,難不成你腦子也被我偷了?”


    “有這閑工夫找我掰扯,不如去錄像廳找找你那好兒子問問?”


    梁攀娣被秦簡懟得一臉通紅,咬牙揚起了巴掌。


    “你這臭小子,有媽生沒媽養的玩意兒,我今天就替你媽好好教訓你。”


    秦簡被扣著肩膀,掙脫不得。


    眼見那巴掌就要落在他臉上,他咬咬牙微微側頭。


    這樣,能最大的規避傷到要害。


    等了會,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他扭頭一看,林見夏不知道什麽時候擋在了他跟前。


    一把抓著梁攀娣的手腕,語氣冰冷。


    “老娘還在這兒呢!我兒子,輪不到你教訓。”


    她的背影纖瘦,此刻,卻像是山一樣擋在那。


    所有的風雨,流言,欺辱,都被擋在了外頭。


    秦簡的眼眶,不由有些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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