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瑩然你怎地來了?不是去棲鳳宮當差了麽?”推門出來的紫雨正好見著好久不見的瑩然站在門外。


    “紫雨,皇上可在裏麵?我有要事兒求見皇上。”


    “在是在,不過皇上說了誰也不見。”紫雨附到瑩然耳邊,悄悄說到:“剛發了好大的火,好像是邊關又不大太平了。喏,你看,連杯子都砸了。”


    托盤上零散的放著些藏青色的殘片。從杯子破碎的程度可以看出,砸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氣,生了多大的氣。


    “有什麽事兒還是等過了今日,皇上的心情好些了再說吧。你就別現在去觸這個黴頭了。”紫雨好心建議到。


    瑩然了然,現在強行見了皇上也隻怕是枉然,指不定還會惹出更大的禍端來。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改日再來也罷。遂隨紫雨一起退了出去,回了棲鳳宮。


    一見瑩然回宮,影舞急急上前問道:“如何?皇上可願見我?”


    瑩然輕輕搖頭,不知該如何麵對影舞的殷殷期盼。看到影舞失望的模樣,瑩然心下不忍,開口安慰道:“娘娘,皇上隻是有些政事需要處理,一時沒有時間。等忙完了,會馬上見您的。您別太著急,夫人會沒事兒的。”


    影舞勉強勾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影舞這一等就是兩日。影舞覺得這兩日是自己度過的最為漫長的兩日,明明隻有短短的兩日,卻比二十日,二百日都還要漫長難熬。內心的忐忑不安,幾乎讓自己崩潰。短短兩日的等待耗光了影舞所有的耐心。影舞終究換了身淺碧色的宮女衣飾,拿了令牌,裝作采辦的宮女,偷偷出了宮去。


    隻是影舞還是去晚了,甚至連母親的最後一麵都未能見上。短短兩日,一切都物是人非。


    西山之上,一座新墳,孤然獨立。


    影舞在墳前跪下,沒有一滴眼淚,隻那樣默默的跪著,久久不語。一旁的穆真潸然淚下。眼前的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小時候受了諸多的苦難,如今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卻又遭遇如此之事。她們母女二人,著實不易啊!真真是天公弄人啊!


    “穆大娘,您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陪陪母親。”


    穆真雖然不放心獨留影舞一人在此,可影舞畢竟是皇後,皇後的命令自己安能不遵?細細囑咐了幾句便獨自下了山去。


    “娘,絕兒來看您了。”影舞重重叩下一頭:“娘,絕兒來晚了。”又是重重一叩:“娘,絕兒不孝!”再是一叩,頭抵在地上,冰冷刺骨!淚終是流了出來!


    此刻,影舞很後悔!自己的畏首畏尾,竟讓自己連母親的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影舞開始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母親麽?可自己連母親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自己麽?可那些榮華富貴並不是自己的期盼。自己所求的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不期然,影舞的眼前浮現出宣璘的臉來。他麽?影舞猶豫了。他會是自己的良人麽?自古君王多薄幸!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的,為何還是遺了自己的心呢?隻怪他的柔情,他的寵愛,他的嬌縱。如今,自己又當如何?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漸漸飄起了雪花。小小的雪花依稀可數,隱約難覓,飄飄搖搖,紛紛揚揚,從天空中飄落下來,仿佛是天上的仙子,漫不經心地散落了幾瓣細碎的花瓣。


    影舞不禁伸出雙手,迎接這小小的天外來著。隻可惜,雪花沾手即化,難覓蹤影。影舞突然有了起舞的興致:“娘,您許久未見絕兒跳過舞了吧?絕兒現在為您舞上一曲,可好?”


    妙伎遊金穀,佳人滿石城。霞衣席上轉,花岫雪前朝。儀鳳諧清曲,回鸞應雅聲。非君一願重,誰賞素腰輕。(1)


    影舞自在的在雪中舞著,忘卻了塵世的一切。恣意的旋轉,翻飛的裙擺,和著飄落的雪花,遠遠看去,仿佛是雪中的仙子,妖嬈迷人!這樣的仙境卻被突然闖進的“凡人”打破。


    “影舞姐,快跑,有人要殺你,你快跑!”突然衝出的小卓子拉著影舞就跑。


    “小卓子,你怎麽......”


    影舞的話隻說到一半,就聽到利箭破空而來,接著小卓子悶哼一聲,奔跑的腳步慢了下來,臉色變得蒼白,額上冒出層層冷汗。


    “小卓子!”影舞大驚。


    “影舞姐,你快走!......快走!”小卓子身重一箭,強撐著跑出百米,終究是倒了下去。


    “小卓子......小卓子......”事情太過突然,影舞慌了神,隻知道不停的叫著他的名字。


    又是一箭破空而來,小卓子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影舞推到在地,自己用身體擋住了那致命的一箭。他不悔!這個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安然無恙,這樣就夠了。小卓子露出安心一笑:“影舞姐......真好!......走......活......活......”


    “小卓子!”影舞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箭矢不斷,影舞跌跌撞撞、慌不擇路的四下逃竄。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卻也險險的躲過了一箭。前麵就是陡坡,影舞索性翻身滾了下去。


    影舞藏身於一片茂林之中,滿身傷痕,狼狽不堪。想到小卓子最後的笑容,影舞心如刀絞。他才十二歲呀!那些人如何下得去手?他的撒嬌淘氣,討好賣乖,一顰一笑,自己再也見不到了!他為自己而死,而自己連將他好好安葬,讓他入土為安都辦不到。影舞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難道所有的親人都要這樣離自己而去麽?薑蓉是,母親是,現在連小卓子都逃不過這樣的命運。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命運麽?注定了要欠下永遠也還不清的債。注定了要孤苦無依,獨存於世!


    到底是誰這麽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就這麽討人厭麽?


    “悅雅?”影舞腦中飛快的閃過悅雅的麵孔。


    小卓子是聚荷宮的人,難道,要自己命的,真的是悅雅?影舞意識到此,心下一片苦楚。


    “悅雅,你當真恨我如斯麽?”


    “鳳絕?”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在影舞身後響起。


    影舞聞聲回頭。隻見一身穿半舊淺藍色長衫的男子立於自己身後,背上背著個采藥的竹簍,手上拿著把挖藥的小鋤頭。影舞本能的後退,卻在不經意間看見了對方額頭上那道不甚明顯的疤痕。


    影舞不確定的開口喚道:“楊毅大哥?”


    (1)《舞》——唐·李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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