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卞神城宛如披上了一層橙黃色的紗幔,街上的人逐漸稀少,那些掩麵從卞神城英烈墓地歸來的人們,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踏著沉重的步子緩緩回到了自己家中。


    近來城中戒備森嚴,嚴禁一切夜間活動,所幸近日並無重大節日,不少人暗自慶幸,不必在歡樂的日子裏徒增悲傷,也無需在愉悅的時光中追憶痛苦。


    “你們放心,若有消息,我定當第一時間告知你們。”歐陽輔與時惜走在隊伍的後方,一頓飯下肚,他的氣色明顯好轉。


    他們尚未談及此話題,但時惜心知肚明他所指何事。


    “多謝。”時惜滿懷感激之情,葉家遭此劫難,身為夥伴的他們卻無能為力,甚至連前往葉家祖地吊唁的機會都不曾擁有。


    主家的人倒下了,分家的人眼中唯有利益,隻顧著去祖地爭奪家主之位,全然不顧及幾個孩子的情感。


    “雖說總教會已接管此事,但要查明真相恐怕並非易事,其中陰謀重重,若有機會,我定會去探個究竟,查清他們確切的死因。”歐陽輔對三個世家無一人逃脫的說法深表懷疑,在麵對無法戰勝的敵人時,首要之務應是逃命,而非白白送死,況且,未必所有人都有顆無私奉獻甘願送死的心。


    時惜對他計劃中的行動並不認同,“如果背後之人仍在監視後續進展,你恐怕陷入險境。”


    歐陽輔捏響了手骨,指著自己,“我絕不會衝動行事,所以你也別抱有任何幻想。”


    前方的蔣工斧一直傾聽著,他轉過頭來,微微眯起雙眼,麵帶微笑地說道:“歐陽輔,你最好還是不要衝動。”


    “這不還有我?我會看著他的。”她咧著嘴,話一出口時惜和蔣工斧就齊齊看向她,挽著她手的許芯也加重了力氣,她尷尬地笑笑:“我不值得你們信任嗎?”


    許芯輕輕掐著她的胳膊:“花鄔看著就很讓人信服呢。”


    “日後我們定會為他們報仇,報仇十年不晚,十年後我們可不是現在的弱雞了。”蔣工斧可不想他們這些人摻和進去,他獨自調查了多日,險些就命喪黃泉了,還好總教會的人及時發現救了他。


    這歐陽輔受傷了腦子不該轉慢一點或者再快一點嗎?


    他們都沒刻意提起,之前怎麽沒發現他是個濫好人啊。


    歐陽輔聳聳肩,“我現在很惜命的。”


    朋友的朋友還是朋友,朋友有難,他手上有一定的資源,當然會把握住機會不放過。


    走過一條街後,歐陽輔又喊停眾人:“你們要去融輝商鋪看看嗎?”


    蔣工斧搖頭:“那兒關了,再去也無益。”整個鋪子據說在滅門後的第二天下午人去樓空,所有的物品都轉移了。


    “不是原來的融輝,是現在的”


    聽此時惜不免也疑惑地看他,歐陽輔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然後指向一個方向,是與原來鋪子完全背離的地方。


    “你們是不是忘了你們還有個夥伴。”歐陽輔不禁為那位被遺忘的人感到悲哀,兩人這些日子天天不是複盤,複健,就是問這個人問那個人的,完全搞忘了他們比試時候認識的人。


    花鄔想了半天也沒對上號,許念倒是有點印象,“那個倒流時間的人?”


    “呀,周複啊,這些天似乎是沒見過他。”


    畜生道事件猶如水中漣漪,不似滅門慘案那般鬧得滿城風雨,觸碰過它才能泛起波瀾,唯有相關人士和關注者略知一二。


    蔣工斧後知後覺,如夢初醒:“對啊!他去哪兒了?”


    歐陽輔則是一副“我就料到”的神情,此刻輪到他以手扶額,歎息道:“這麽多天了,他都沒來探望,你們竟然都不覺得蹊蹺嗎?”


    畜生道別人不大知道,學院裏卻早已是人聲鼎沸,沸反盈天,沒道理會不知道。


    時惜與蔣工斧不約而同地搖頭,周複的存在感確實微乎其微,虧得蔣工斧還是先結識的他。


    歐陽輔無言以對,不過這也從側麵印證了周複的安排天衣無縫。


    “你們這位朋友倒是有些能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轉移商鋪,成功地與葉家劃清界限,好歹保住了自己不被那群葉家分家的餓狼吞噬。”


    歐陽輔在前引路,趁著距離夜禁尚有一段時間,左拐右拐,如穿針引線般,從繁華熱鬧的街道來到了狹窄逼仄的巷子。


    黃昏如殘陽西墜,夜幕似黑幕垂落,前方的門沿上孤零零地掛著個燈籠,宛如風中殘燭,看上去還是最為廉價的那種。


    牌匾上赫然寫著“關公”二字,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蔣工斧的腦海中瞬間湧現出他爭分奪秒地給周複講述他所鍾愛的那些人物小傳的畫麵,仿佛這些小傳就是他精心烹製的美味佳肴,而周複卻隻是淺嚐輒止,表現出興趣缺缺的模樣。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周複竟然將這些話全部聽進了耳朵裏。


    其中,關公的忠誠、勇猛和仁義,猶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是他最為渴望擁有的品格。他渴望能夠像關公一樣,在桃園結義,結交一群可以生死與共的摯友,擁有過五關斬六將的絕世實力。


    蔣工斧的淚腺仿佛決堤的洪水一般瀅濕眼眶,低頭抬起的瞬間又表情誇張,硬生生憋了回去。


    時惜對他投來鄙夷的目光,心中充滿了好奇,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情緒如此多變,時而傷心欲絕,時而喜笑顏開,時而一本正經,時而又像個頑皮的二哈。


    “叩—叩叩”,歐陽輔輕輕地敲著門,那聲音猶如潺潺的流水,在寂靜的空氣中流淌。


    “叩叩—叩”,又敲了幾下,門內才傳來些許動靜。


    “誰啊,都黑了還敲。”來人的聲音中似乎夾雜著些許不耐煩,就好似被打擾了美夢的人,他並沒有急著開門。


    歐陽輔仿佛早已洞悉了他的態度,不緊不慢地說道:“因為黑了才要敲,趕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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