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姨娘心善,囁嚅道,


    “可徐姨娘剛剛小產,身子虛弱,若是丟出去怕是活不成的...”


    陳姨娘瞪了荷姨娘一眼,尖聲道,


    “都這個節骨眼上了,誰管她死不死的!按理說拖出去讓她自生自滅都是慈悲了,真該一碗藥灌下去一了百了才好!”


    喬濟州也動了殺心。


    但他作為當朝官員沒法把殺人掛在嘴邊,如今陳姨娘開口倒是說中了他的心思,就附和道,


    “我看香玉說得有幾分道理。”


    這番話悉數都落在了在屋外的柳婉兒耳朵裏,她的身子控製不住地抖個不停。


    柳婉兒全然不知自己母親何時被冠上了白虎精的稱號,而今日生下的死貓似乎又完全做實了這點。


    她母親即使不是邪祟,如今也是了!


    她驚恐得簡直是頭皮發麻,身子發木。


    她和母親竟然毫無知覺地就落入了今日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


    後背生出了一股陡然寒意,柳婉兒仿佛四肢百骸都被浸入了刺骨冰水中一般。


    喬老夫人一抬頭,突然看見屋外一個瘦削的身影在簌簌發抖,忙斥道,


    “什麽人在屋子外頭!?”


    柳婉兒麵無血色的緩步走了進來,她目光灼灼的盯著喬老夫人和喬濟州。


    柳婉兒神色嚴肅,擲地有聲道,


    “老太太,二爺,我有話要說,請將閑雜人等清出去。”


    喬老夫人有些不悅,此刻對柳婉兒也沒了耐心,


    “都是家裏人有什麽說不得的!你說便是。”


    屋內站著的不過就是喬濟州,喬清舒同陳姨娘荷姨娘以及喬老夫人身邊的鄒嬤嬤等貼身奴仆。


    柳婉兒環顧一圈,嘴角揚起一抹無所謂的笑,


    “既然老夫人和二爺都不介意,那我就直說了,當年我爹爹之死..”


    喬濟州聞言忙伸手製止嗬斥道,


    “慢著!”


    揮揮手衝著眾人道,


    “你們都給我下去!”


    眾人紛紛都往外走去。


    喬清舒卻腳步未動,隻靜靜盯著柳婉兒。


    柳婉兒走至喬清舒跟前,柔順道,


    “表姐也請移步吧。”


    眾人都被趕了出去,門被關上,屋內隻剩下了喬老夫人,喬濟州和柳婉兒三人。


    陳姨娘踮著腳尖往內夠著張望,嘴裏嘟囔道,


    “什麽事情這麽神神秘秘的,還要背著人說?”


    又轉身問道,


    “大姑娘,您知不知道是什麽事?”


    喬清舒淡淡笑道,


    “我若知道,何故還要把我也攆出來呢?”


    喬清舒緩步走下了台階,心裏也在思索著。


    柳婉兒手裏定是捏著喬家的把柄呢!


    若非如此,剛才柳婉兒的神色不可能那般篤定和有底氣。


    她手裏到底攥了喬家什麽事,剛剛把他爹嚇得臉都變色了。


    屋內。


    柳婉兒沒有同往常一樣做小伏低的跪在喬老夫人和喬濟州麵前。


    她仰著頭,冷冰冰道,


    “老太太,二爺,我們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們如今若是想要狠心把我們孤兒寡母扔下水,就別怪我柳婉兒把船給掀翻了,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冷笑一聲看向喬濟州,柳婉兒繼續道,


    “我爹爹若不是給二老爺背了黑鍋,當年何至於被落得個當街斬首的結局,我們一家又何至於妻離子散,我們母女何至於寄人籬下?”


    “二老爺,我母親跟了你十年,若不是真心愛你她怎麽會甘願無名無分的跟著你,為你懷了孩子還流掉了,你如今卻聽信謠言要殺我母親,你是否太過薄情寡義了!”


    一字一句字字誅心,逼的喬濟州步步後退,有些招架不住。


    數十年前,喬濟州下贛州公幹,正巧表妹徐碧雲嫁的就是贛州知府柳之泳,故此就落腳在他家。


    當時喬濟州在上京做官,雖非要職但消息四通八達,年輕時候心也大膽子也大,又有些門路,想要跟柳之泳聯手走私官鹽。


    柳之泳也是個貪婪之輩,贛州地界不算富裕,他在知府位置上多年卻撈不到多少油水,很是心焦火大。


    如今上京來了貴人給他生財之道,又是家裏親戚,自然歡喜得不行,兩人一拍即合。


    前幾年倒還順利,兩人裏應外合勾結商人賺得盆滿缽滿,後來誰知被朝廷察覺,當時的首輔親自派親信下來查案,將柳之泳擒住。


    喬濟州則是被喬白兩家上下打點疏通,花費了好些人力物力財力才保了下來,在這場震驚一時的大案子裏全身而退。


    柳之泳被問斬,柳之泳一家老小被下旨流放蠻荒之地,徐碧雲在流放途中帶著當時年僅五六歲的柳婉兒逃了出來。


    兩人一路逃難北上,來到了上京求到了喬府。


    當時喬老太爺還未離世,對此事的態度是要不就將這對母女送回流放之地,要不就下手了結了這母女倆。


    留著這對母女就是留著個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牽連喬家。


    但那時候喬老夫人心疼自己親侄女不忍心殺之。


    喬濟州在贛州時候也早已與徐碧雲眉來眼去苟且過,更是不願意殺之。


    而且那時候喬老太爺病重,雖有心除掉這對母女,但是到底力不從心,故此徐碧雲和柳婉兒就偷摸的在喬府住了下來。


    前幾年這對母女還很低調,處處謹小慎微,做小伏低。


    但隨著喬老太爺離世,喬老夫人掌家,喬濟州當家做主之後,這對母女才越發的活得體麵肆意起來。


    這件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眾人都已經淡忘。


    柳婉兒冷冰冰的一係列質問將喬濟州和喬老夫人都拉回來數年前,神色都不由得警覺了起來。


    這案子雖已經了結多年,但若是柳婉兒執意要告,也不是沒有翻案的可能,到時候連累侯府...


    喬老夫人登上臉孔緊張起來,臉上扯出溫和笑意,


    “婉兒,怎麽無端端提起這些陳年舊事來。你這孩子就是多心,我們不是正在商量怎麽安置你母親嘛,何來要殺她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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