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新主上很厲害,複國之日近在眼前的封磬並沒有注意到李明鶯同情的目光,收拾好心情的他立馬起身,準備為新主上的師父師娘鞍前馬後了。


    對於這個剛剛還和孽徒混在一起的人,芩婆可沒有好臉色,白了他一眼,就扶著妄動真氣的漆木山回屋了,封磬正想追進去,就差點被重重關上的門板夾住了鼻子。


    平陽子發現自己也被關在了門外,隻好尷尬地捋了捋胡子,勸封磬道:“貧道看你傷的也不淺,血也流了不少,不如還是早些休息。李施主回來之前,你就不要妄動了。”


    說完,他又看向李明鶯:“還未恭喜李善信找回自己的後輩,這世間因緣,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當日李善信出手救下我那師侄,便是早有定數了。”


    李明鶯慘笑一聲:“你這老道何苦說這話來臊我,明明我也不止一次因他想起公主,卻還屢屢否定自己的念頭,收養的女兒還險些害死他……”說到這,她又想起了被留在保州的花想容,眼中閃過殺意,“今日看了這一出清理門戶的戲,我也該回去清理門戶了。”


    她竟不知道花想容什麽時候得知了自己與南胤有關聯,又在暗中聯係上了南胤遺民,與他們沆瀣一氣,意圖顛覆天下。自己養的孩子自己清楚,花想容可不是什麽想為她,為公主和太子複仇,她隻是愛從亂象中找樂子。


    花想容和沈可空等人不一樣,她是自己主動找上李明鶯的。十年前,花想容還不叫這個名字,大概是大丫之類的賤名,她也和名字一樣,像是長在路邊的雜草,又瘦又黃。


    李明鶯路過的那天,正好是她爹發喪,他爹常年臥病,隻有她一個女兒,沒人摔盆,家裏的錢也都給他治病了,基本都是族裏人幫手添置的東西。隻是年景不好,別人家也沒多的東西,在寒酸地冷清的葬禮上,花想容的母親一身孝服,頭戴白花,哭的梨花帶雨。


    花想容的好樣貌就是遺傳自她。


    李明鶯帶著帷帽,也看得出有幾個男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和未亡人低頭拭淚時的恨意。出於好奇,她選擇在村裏留宿一夜,果然,第二天就聽見靈堂死人了,未亡人衣衫淩亂死在半開的棺材邊,族長的兒子褲襠流血,死在了往外爬的路上。


    家醜不可外揚,族長急急地收斂了屍體,約束眾人隻準說是暴病而亡,陰狠的目光隔著人群盯上了大丫。


    而她卻驚人地躲過眾人,拉住了李明鶯的衣角,軟軟地喊她,阿娘,我可以做你的女兒嗎?


    李明鶯不是沒有收過女兒,但這麽小的還是第一次,心念一動,那些手無寸鐵的村民就感覺自己仿佛麵對泰山壓頂,前進不得半步。李明鶯督促著村民好好將那對夫妻安葬,但大丫卻仿佛已經完全忘記自己還有一對父母,安心地依偎在了李明鶯的身邊。


    然後這個孩子跟著她回了黃泉小樓,在幾本秘籍中選擇了以斂息易容為長的花想容,並以此為名,成了如今的花想容。


    平陽子看著李明鶯,有些愁眉苦臉。雖說方才看著漆木山清理了門戶,但那畢竟是犯下弑師之罪的弟子,花想容卻是李明鶯實打實的女兒,難道她真的能下得去手嗎?


    他剛想開口說,不行就讓他去吧,可李明鶯卻衝他點了點頭,足尖輕點,翩然下山了。


    封磬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李明鶯離去的背影,決定先收拾好單孤刀的屍體,不然明天主上的師父師娘打開門就看見他在這躺著,多晦氣。


    他在院子裏收拾,動作麻利,平陽子看著倒也順眼了些,忽然他心中微動,坐到桌邊,從袖中掏出了三枚銅錢,搖了六次後,對著卦象一臉苦相,自言自語。


    “坎宮二世,坎上震下,水雷屯……哎呀,不妙,不妙啊……”


    封磬沒找到什麽東西可以收殮屍體,隻找到個席子,暫且將單孤刀蓋住,聽見平陽子的話,不由上前問:“道長,您在說什麽不妙?”


    “貧道方才心有所感,為阮師侄的父親算了一卦。”平陽子捋了捋胡子,解釋道:“恐怕他那邊的情況並不樂觀,危如累卵,一動則危啊。”


    “那不能不動麽?”


    “不動?這水雷屯是乾坤交匯之下的第一卦,是萬物生機之首,不動,就是胎死腹中,死路一條。”


    “動有危險,不動又是死路一條,這可如何是好?”


    封磬並沒有太過相信卦象,但也沒有質疑平陽子,反而順著他的話問了下去。


    “利居貞,利建侯,獨木難支,還是得動,若是能熬過去,得遇貴人,才有一線生機啊。隻是這一絲生機太難把握……不妙,不妙啊……”


    關外,阮北仇聽著外麵漸遠的腳步聲,又含了口雪,等它慢慢化成水,才吞咽下去。他被困在這處山坳已經是第三天了,若是再找不到機會突圍,恐怕他也沒有最後一搏的力氣了。


    又咽了一口雪水,想起還在家中等著自己的兒子,他眼中泛起狠意,下一刻連人帶刀衝出雪層,向遠方奔去。


    “他在那!”“快!抓活的!”


    阮北仇略一猶豫,放棄了向南回到揚州,轉而向西而去。他前些日子被扣在血池中,一天清醒的時間不到一個時辰,卻意外讓他聽見了一件事,他不能把這個麻煩帶回去,帶到阮青竹身邊。


    在他向西奔逃的時候,有兩人正由西向東,往關外而來,年長的那人麵容滄桑,微微佝僂,但精神矍鑠,雙目明亮,年輕的那人輪廓硬朗,神色卻平靜如波,他雖然衣著普通,卻用柔軟昂貴的布料包裹著手中的劍,既不佩戴,也不背負,反而如同對待珍寶一樣,抱在懷中。


    “長老,怎麽忽然要去關外?”


    “這幾日故地重遊,我總是心神不寧,昨天聽那些人說起七情門最近的行事,總覺得有些熟悉,我還是要去親眼看看。”


    “長老,你說的莫非是……”


    “希望是我多想了吧……不知阮青竹那個臭小子有沒有回到神兵穀,看見我給他做的扇子,哼,便宜他了。”


    “長老的手藝,不管是誰都是占便宜的。”


    “嗯?你小子,沒白曆練,都這麽會說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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