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林,我受的懲罰已經夠多了,你知道我這20年是怎麽過來的?


    每晚都在擔驚受怕,我害怕第二天就被發現我不是陳紅霞,我害怕周齊那個貪得無厭的賤人又跟我要其他東西,我還能給他什麽?


    我甚至在躲你,我們這些年沒有說過幾句話,因為我一直在躲你。


    有你林書記的地方,陳紅霞隻能縮在小小的房子裏,跟臭蟲一樣。


    老天爺既然這麽不公平,剝奪我前半生的生活,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憑什麽你能過得好?


    你也姓林,你也是林家的人。”


    林映俞終於憤怒起來,她有些快意的盯著眼前的林月語。


    明明她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林月語跟她的母親隻能跪在地上祈求他們家的施舍。


    她那時是受寵的林家小姐,看見林月語母女倆的悲慘遭遇,眼裏會含著悲憫。


    因為她知道,隻要她們家手裏漏出一點點,就能改善她們母女倆的境遇。


    這種高高在上,能隨意掌控別人命運的快感沒能持續多久。


    剛開始,白向東想帶著她往邊境走,兩人身上背負著人命,她的身份又特殊,去完全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但是出了意外,兩人隻能留在新安。


    為了不引人注目,白向東在當地找了工作,機緣巧合下進了機械廠當工人,林映俞不想出去跟人接觸,就一直躲在家裏。


    她被白向東強迫著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他們有錢不敢光明正大的花,不敢請人過來帶孩子,她一個人把那些孩子拉扯大。


    那段時間真正成了她的噩夢,一個個長得跟白向東極其像的小孩抱著她的大腿直喊媽媽,喊得她眼冒金星恨不得自首。


    而白向東自以為用孩子拴住了她,在家裏當甩手掌櫃。


    林映俞被迫成為他們的傀儡母親,麻木的把他們喂大。


    還好後麵遇到林淑月,那是唯一一個沒有因為她的冷臉就嚇退,反而主動靠近,成了她除了陳紅霞之外唯一的朋友。


    甚至還幫她養女兒,不過就算這樣,就算林映俞身上有錢,他們還是被迫過的緊巴巴。


    不管她想不想,她都要像那些女人一樣背著挎簍去菜站跟人家討價還價,每次買肉都隻能買半斤。


    日子久了,林映俞都不知道自己是假裝的那麽斤斤計較,還是真斤斤計較?


    到了三年大困難時期,沒錢沒票沒糧食,不少人被活活餓死,按照他們家隻靠白向東一個人工資的設定,也要過的極其艱辛。


    那三個孩子盡管沒有街上大部分孩子那樣麵黃肌瘦,但也都輕飄飄的。


    農村人還能靠著土地生活,城裏人靠那些分配的糧食根本活不下去,大家紛紛湧向田野,尋找野菜樹葉。


    林映俞也必須帶著幾個孩子去。


    現在大家隻能拿到供應的1\/3,每一個即將被餓死的人,都不會隻躺在家裏等死。


    許是她運氣好,她背簍裏的野菜比別人都多,大家餓得眼冒金光,再加上山上的野菜越來越少,看見她的背簍都露出饞意。


    不管林映俞再怎麽裝得被餓了很久的樣子,她終究是裝的,像她的手不會被餓的發抖,那些被踩過爛了的野菜她也不會撿。


    一看就知道家裏還有糧食。


    嫉妒、眼饞讓那些人飛快的衝上去搶奪她的背簍,林映俞被掀翻在地,身上被踩了好幾腳。


    人們像潮水一樣湧過來又湧過去,很快除了那個破爛的背簍和三個哇哇大哭的孩子,隻有滿身泥水躺在地裏起不來身的林映俞。


    那些淤泥像蛆一樣攀附在她的身上,黏膩又惡心。


    林映俞快崩潰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為了像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粗魯、蠻橫又斤斤計較的女人嗎?她為什麽要像她們,要成為她們?


    林映俞想了很多,或許她就不應該殺害陳紅霞,作為報應,她必須要過成陳紅霞。


    幾個孩子的哭聲吸引來了很多人,她們看見林映俞躺在淤泥裏,麻木的臉上並沒有波動。


    直到林月語過來,她對那些髒汙視而不見,小心地扶起在淤泥裏的林映俞,後麵甚至把自己的野菜分了一把給她。


    剛開始或許是感激的,兩人之間完全不熟悉,她卻願意幫她。


    但隨著林月語釋放的善意越來越多,她越來越不舒服。


    可能是出於憐憫,知道她家孩子多,林月語回去後給他們送來了幾個野菜窩窩頭,若是其他人肯定很感激。


    這種時候一點糧食能救命。


    但林映俞不,她知道自己並不需要。


    卻隻能假裝感激涕零的收下她的善意跟憐憫。


    時隔多年地位顛倒,高高在上的林家小姐變成了需要跟人搶食的村婦,而那個地上的小可憐卻成了高位者。


    林映俞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後麵比之前更躲林月語,但偏偏事與願違。


    林月語會在別人要搶她菜時再次站出來,會嗬斥那些想要欺負她的人,偶爾會讓孩子偷偷送一碗粗糧麵過來。


    這種微小連續的施舍除了讓她自卑沒有什麽用。


    後來陳家的生活越過越好,而白向東還是之前那個工作,他們依舊不敢生活的太好。


    林映俞越來越不喜歡,甚至害怕看見林月語。


    後來甚至想讓她再也不要出現在新安。


    隻要一看見她,她就知道自己本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林映俞不停打量著林月語,她臉上是被曬傷的細密傷口,頭發粗糙枯黃,白發占據了大部分,整個人比之前老了十多歲。


    “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笑起來,林月語被嚇住向後退了幾步,有些驚疑的看著她。


    “你現在也跟我一樣了。”


    她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因為這個姓氏,看見另一個同樣因為這個姓氏被磋磨的人,心底的恨意才消散不少。


    林月語之前不認識這個人,現在也不認識,聽完她的話除了震驚什麽也說不出來。


    “……你瘋了,你就是個瘋子。”


    她說的沒錯,林映俞早就知道自己瘋了。


    就像以前的她肯定沒想過自己未來會跟一個那麽惡心的男人在一起,甚至還跟他生了好幾個孩子,這一輩子都要跟他綁在一起。


    她不敢出去交朋友,不敢在外麵待多久,但凡別人盯著她的時間一長,心就開始慌。


    不敢信任任何人。


    還要時不時被周齊威脅,這樣的日子她過了20多年,甚至眼見的可能還要再過幾個20多年。


    她早就受不了了。


    要不是為了榮珺一直在忍著,她早就瘋了。


    林映俞是林遠的第一個孩子,從小受盡萬千寵愛,林遠之前在日本留過學,除了給女兒們請夫子在家上課,也讓她們去上新式的學堂。


    她是林家這一輩孩子中的佼佼者。


    林映俞驕傲自負,從來沒想過自己未來會過成現在這副模樣。


    “我恨你,我自己變成麵目可憎,你卻過得那麽幸福美滿,憑什麽?


    我最恨的是我以前一定瞧不上你過的日子,但現在卻在嫉妒你,要毀了你。”


    林月語來之前滿腔的恨意,如果可能恨不得拿刀親手殺了這個女人,但現在隻感到麻木。


    “不”林月語搖了搖頭,“林家人不是要想辦法把你接走,你很快就要過回之前的日子,為什麽還要害我?”


    不知道,林映俞也不知道。


    她這些年躲在家裏不敢外出,除了何淑月沒有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一直在躲著林月語。


    林月語不知道的是她經常偷偷羨慕她,羨慕她家庭美滿,羨慕她事業有成。


    大家都很羨慕林月語,他們夫妻二人幾十年如一日始終感情融洽,兒子聰明英俊,女兒也乖巧聽話。


    她自己也是受人尊敬的林書記。


    在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林家對她的影響。


    “……你走吧,咱們沒什麽好說的。”


    林映俞重新坐下,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眼不願意再看她。


    林月語不知道自己這一趟來的目的有沒有完成,她隻知道這個瘋子未來會得到懲罰,而自己也不應該再跟一個瘋子計較。


    被她害了6年,不能再被她害第7年。


    跟林家的事應該到此為止,以後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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