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齊這些年靠著在林映俞那得到的錢過得有滋有味,但人性是貪婪的,他越來越不滿足於此。


    “我沒有錢,當初身上帶的那些錢都被你跟白向東拿走了,就剩幾件首飾你也拿了不少,你還要我怎樣?”


    林映俞壓製著怒火,她身上僅有的一些首飾被周齊拿了多少?


    當年那些金條一分為三,他已經拿走了一份,林映俞自己手上的那些後麵也拿一部分出來換錢,不也進了他口袋?


    這個男人就是個無底洞,哪一天不能滿足他,馬上會被反噬,她隻能拖著。


    再說這種關頭,報紙上已經有端倪,多少人生怕自家日子過得好被人舉報,就算有東西也不敢拿出來。


    林映俞不想冒這個險。


    周齊不相信,她那時候是逃命,身上肯定帶了不少錢。


    每次都說沒了,再逼一逼又能拿出幾件。


    再說他幫她保守這麽大的秘密,冒這麽大的風險,一旦出事全部玩完,要點東西還摳摳搜搜。


    周齊這些年雖然生活比較寬裕,但事業上一直沒有長進。


    最近好不容易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信息,他需要花點錢去打點。


    隻有把別人拉下來,有位置空出來,他才能往上爬。


    要他說陳紅霞也短視,他的位置爬得越高,不是能更好的罩著她,互惠互利的事情,結果她還這麽不樂意。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周齊占她便宜呢。


    林映俞咬牙,她哪裏聽不出周齊的威脅。


    她知道這個男人成了革委會的人,革委會是管什麽的她不是不知道。


    “你也看見了最近那麽多人立場不堅定,他們腐蝕我們好不容易得來的革命成果。現在全社會最重要的是守護先輩的戰果,不能被那些資本主義荼毒。


    我們革委會的職責就是監督他們,你也知道我們最近有多忙。”


    林映俞馬上開口打斷,“我有辦法能讓你往上走。”


    她這幾年斷斷續續收過幾封從國外輾轉寄來的信件,大部分是他父親寄的,信裏除了關心詢問還會夾些美金。


    黑市有人兌換美金,不過她大部分還是收在手裏,不敢招搖過市。


    但是隨著封鎖越來越嚴重,寄過來的信件間隔時間也越來越長。


    離上一封信已經過了快一年。


    這一年來她一直在期盼著,希望家裏真的能帶她離開這裏,但都沒有等到來信。


    大運動開始前報紙上已經出現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形勢嚴峻家裏沒有辦法把信寄過來。


    但很快運動開始,各行各業都受到波及。


    林映俞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個炸彈,還好她一直不跟周圍人多往來,也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她還是陳紅霞,沉默寡言沒有存在感的陳紅霞。


    沒有人會注意她。


    但是那種大環境,就算她再怎麽安慰自己,心裏還是忐忑不安。


    就連白向東那個蠢貨有時下班回來也沉默寡言,但凡當初那件事不是兩人一起幹的,他絕對會舉報她。


    壓死林映俞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一廠出的一件事。


    一廠有個工人的姥爺是舊社會的藥材鋪主,公私合營後藥材鋪歸了公家,他姥爺拿了幾年工資當工人,後來去世了,藥材鋪也各種改名合並。


    可誰能想到,突然有人翻出了這些舊黃曆,甚至還在他家裏找出了之前的藥材書。


    聽說書裏夾雜著老人的一些批注,那些話經過一些人的刻意曲解,變成了對社會的不滿。


    說他不滿意被公家收走鋪子,隻能拿死工資。


    這些話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很多人抨擊他姥爺奴役舊社會的群眾,吸群眾的血,是萬惡的資本主義。


    資本主義這個烙印隻要一打上,大家哪還管他是什麽,雖然他姥爺已經去世,但他們家根子裏是壞的,流的是資本主義的血。


    那個工人很快被帶去遊街檢討,妻子兒女也馬上跟他撇清關係,親自站出來揭穿他的罪行。


    林映俞的心七上八下,她知道有問題的不是那些藥材書,是因為他姥爺之前是走資派。


    說句難聽的,那個藥材鋪子跟林家那些生意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如果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再加上林家之前惹的民憤,她隻會比那個工人更慘。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年那些人的恨意,他們燒光林府,要把林家人抽筋剝骨,一寸寸敲碎。


    那些信是定時炸彈,衛兵們經常無征兆闖入家裏搜查,一但被查到就是萬劫不複。


    最重要的,她是林家人這件事絕對不能被曝出去。


    周齊跟她是利益共同體,隻要還有利益在就不會輕易鬧掰,當初殺人是白向東挑唆的,他也逃不了。


    唯一的變數是林月語。


    新安的另一位林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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