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不難過嗎?他們說的這麽難聽。”李雲暖一臉詫異。


    “我不難過,”李敘白無所謂的一笑:“但是我記仇。”


    李敘璋和李雲暖不明就裏的對視了一眼。


    李敘白摸了摸李雲暖的發髻,笑容中帶著薄薄的冷意:“難過是折磨自己,記仇是懲罰別人,你們倆記著,咱們李家人,隻記仇不難過。”


    李雲暖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但又搖了搖頭:“可是書上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又該如何解釋呢?”


    “......”李敘白隻覺萬般可惜,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就學成了書呆子呢?


    李敘白思忖片刻,鄭重其事道:“雲暖,聖人教化世人,並不是讓世人以德報怨,而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做人善良是對的,可善良也要有底線鋒芒,否則就不是善良,而是軟弱可欺,雲暖,我們不欺辱任何人,但也絕不容忍被人欺辱,有恩必報,有仇必記,人生才是圓滿的。”


    聽到這一番話,李敘璋像是打開了一個與從前截然不同的認知,他像是有些明白,又有些茫然,思忖道:“麻家大哥從前說,被別人打了右臉,還把左臉也送過去打,這就是蠢到家了,要是換成他,他不但不會把左臉送出去,還要把打他的人揍成豬頭。”


    “對,就是這個道理。”李敘白覺得這麻家大郎可太有意思了,隻可惜他們從甜水巷搬出來了,沒有機會跟他深交了。


    “你們這都是什麽歪理,二郎,你就會教壞三郎和四妹。”宋時雨在門口翻身下馬,奚落道。


    李敘璋見狀,趕忙迎上來,將馬牽到了角落裏簡陋的馬棚裏拴好。


    自從李家發達之後,李敘白便斥巨資給家裏添了兩匹馬和一輛馬車,雖然院子裏陡然就變得局促擁擠起來了,但是李家人從此過上了出入有車,風雨不催的生活。


    李雲暖盛了一碗飯擺在宋時雨的麵前。


    宋時雨道了聲謝,摸著李雲暖的發髻笑道:“雲暖,別聽你二哥什麽善良有鋒芒,什麽以德報德之類,什麽不欺負別人,也不讓別人欺負的鬼話,你就記著一件事,你是太後親封的秀榮縣君,是正經的皇親國戚,你欺負誰,就是給誰麵子。”


    李雲暖:“......”


    李敘璋:“......”


    “......”李敘白輕咳了一聲:“她才九歲,你就教她仗勢欺人,真的好嗎?”


    宋時雨想到了上輩子的李雲暖,神情陡然蕭索了幾分:“九歲怎麽了,這世上有的是仗勢欺人的人,多她一個不多,可是少她一個,她就有可能被人欺負死!”


    李敘白聽出了宋時雨話中的悲戚,神情微微一動,認同的點了點頭:“大嫂說得對,大嫂,三郎的腿痊愈了,我想著送他去念書,不知道汴梁城裏,哪家私塾教的好?”


    宋時雨認真的想了片刻:“最好的當然是官學,三郎的年紀進官學也是夠的,但是,”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敘璋:“官學子弟都是三歲開蒙,進入官學之前,都在私塾裏讀過許多年的書了,可三郎開蒙晚,也沒有正經的讀過幾年私塾,我怕他會跟不上官學。”


    “何止是跟不上。”李敘白搖頭道:“官學裏大多都是家世背景深厚的二代三代,咱們家家底兒薄,又被他們當做窮人乍富小人得誌的典範,三郎進了官學,根本就不是跟得上跟不上的問題,而是會不會被排擠欺淩。”


    “說的也是,”宋時雨點頭道:“那還是送三郎去讀私塾吧,讀過幾年書,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後,再入官學也不遲。”


    李敘璋被李敘白和宋時雨一唱一和的,硬是把那股子倔強的膽氣給激了出來,昂著頭道:“官學又怎麽樣,世家子弟又如何,我自然不會去主動招惹他們,可是他們若是欺負我,我也是不怕的,我書沒他們讀的多,學問沒他們好,可夫子說過,勤能補拙,我比他們勤奮,定有一日會超過他們,二哥,”他陡然站了起來,神情堅定道:“我要讀就讀這汴梁城裏最好的學堂,二哥,我要去官學。”


    李敘白和宋時雨對視了一眼,皆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敘璋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後腦勺。


    李敘白笑道:“三郎啊,他日進了官學,可不能這樣受不得別人三句話的挑唆,就當了出頭鳥。”


    宋時雨也笑道:“三郎,出頭的櫞子先爛,進了官學,你要謹言慎行,萬不可像從前那樣了。”


    李敘璋茫然道:“二哥,大嫂,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啊?”


    “傻不傻啊你,”李敘白笑著拍了拍李敘璋的肩頭,語重心長的交代道:“官學裏的那些二代三代,你不要惹他們,但也不要怕他們,誰欺負你,你就欺負回去,少聽什麽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的鬼話,有二哥我給你撐腰,你什麽都不用怕,隻管在官學裏橫著走!”


    “二哥,你,這是答應我讓我去讀官學了?”李敘璋興奮不已道。


    “廢話,不讓你去讀官學,我費這個勁教你這些幹什麽?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啊。”李敘白笑道。


    “三哥,你要去讀官學了,太好了,三哥,你一定能考上功名的。”


    李敘璋重重點頭:“二哥,大嫂,四妹,你們放心,我一定上進,一定榜上有名。”


    宋時雨的目光閃了閃,一時間有些失神了,像是透過了十一歲的李敘璋,看到了上輩子的他。


    上輩子的他,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開懷過,也沒有意氣風發過。


    宋時雨認識他的時候,他也才十幾歲,但從身體到心神,都像一個早已沒了鬥誌激情的暮年人。


    沒有念想牽掛,也沒有指望和盼頭。


    形如枯槁,心如死水。


    哪裏像現在,是鮮活的,明媚的,有一股子不服輸的衝勁。


    宋時雨也深受感染,挽著袖子站了起來:“三郎,來,大嫂教你怎麽揍人。”


    “......”李敘璋懵然:“不,不,不必了吧,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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