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遲予吃完早飯,思及被她扔在幽冥殿大門口的元晏安,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好心送自己過來,和牧雲枕打了個招呼,便順手抄著一兜子零食離開了。


    聞輕溪將砂鍋挪到廚房的恒溫墊上,收拾好茶幾上的碗筷,削了隻梨子切塊遞到牧雲枕身前。


    他回到單人沙發前坐下。


    牧雲枕此刻的狀態明顯不是太好,無形中,仿佛能看到一股灰色的霧蒙蒙的氣體,圍繞在她周圍,將整個人壓得沉寂失神。


    倘若現下扔一個背叛者或者入侵者,又或者有什麽動物出現在她眼前,挑動了她心底一抹陰暗,抽筋扒皮、飲血啖肉都是輕的。


    “殿主與牧氏集團……”他開口。


    不輕不重的聲音躍進耳中,將好把她快要失控的情緒牽回。


    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慢慢地朝後靠向沙發,沒有聚焦的目光隨意地掃在對麵的大屏幕上。


    電視機未開,黑色的屏幕倒映出一左一右兩人。


    似乎隨著聞輕溪的開口,客廳裏沉悶的氣氛被劈開一道裂隙,但又隨著他的開口,裂隙被點點閉合,沉悶得叫人有些喘不過來氣。


    “我沒有和你說過,但你應該早就猜到,沈吟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她輕輕搓動指腹,眼神緩緩聚焦,從大屏幕裏看向他。


    “我姓牧,牧心的牧,我叫牧雲枕。”她雙眸輕闔,半晌慢慢睜開,“雲海的雲,枕河的枕。”


    牧……


    聞輕溪放在身側的手一緊,連帶著呼吸和心跳也滯了片刻。


    牧雲枕……


    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但似乎是因為不太重要,因而在此關鍵時刻,他並無法立刻想起來這個名字他熟悉在哪裏。


    然而,這個名字究竟熟悉在哪裏,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姓氏。


    她姓牧。


    牧氏集團……


    他一邊想著,一邊又試圖逃避,卻聽見她微沉,卻假裝淡然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你或許有所耳聞。”她道,“曾經的n市第一大集團,牧氏集團的總裁,牧旌成,是我的父親。”


    她略垂眸,帶著一抹輕諷,淡聲道:“六年前,被逼成瘋子關進精神病院的,牧氏集團的總裁夫人,梅舒白,是我的母親。”


    她鼻間輕嗤一聲,笑看向聞輕溪:“我就是牧氏集團那位,被藏得很好,最終不見了蹤跡的大小姐,牧雲枕。”


    他想起來了。


    當時牧氏集團突然消失,怎麽找都找不到人的大小姐,正是叫牧雲枕這個名字。


    她插了一塊梨子,像是將它當作了那位罪魁禍首的血肉。


    “是不是很驚訝?”她笑著問他。


    明明是笑,可看著,比哭還難看。


    他斂住紊亂的氣息,按下心口的鈍痛,擰著眉覆上她還要去插梨子的手:“不想笑就別笑了。”


    她看過去,看到他眼底的心疼,卻仍要去插梨子,仍笑道:“不笑,難道哭嗎?這種事可不是哭一哭就能解決的,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被欺負了還能回家哭著找爸媽做主。”


    他的眼底還藏著其他無數複雜的情緒,但此時此刻,她連笑都是在強裝,又何來的精力去發現他眸中的異色。


    聞聲,聞輕溪啞然。


    是啊,她六年前被迫離開n市,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卻隻花了短短兩年時間,便建立起幽冥殿,聞名國際。


    她的父母一個被關進監獄,一個被關進精神病院,她能找誰哭訴。


    一旦回到n市,隻要探監探視,她這個當年的失蹤人員,就會被立刻抓進監獄,和她在監獄中的父親作伴,再無翻案的機會。


    “殿主一定,恨極了那個造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吧……”他道。


    像是發問,也像是自言自語。


    答案是一定的,這一問,亦非疑問,而是肯定。


    “是,不過快了,我會把他送進去,讓他也嚐一嚐蹲監獄的滋味,隻是那人權勢滔天……”她眉心輕蹙,“恐怕即使送進去,用不了多久便就會被放出來。”


    “或許可以在送進去之前,先把人弄來幽冥殿……”她若有所思。


    既折騰人又叫人瞧不出的手段,她幽冥殿少說也有幾百種,還是先弄來幽冥殿報複一番更為劃算。


    她眯起眼,眸中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


    他得慶幸,他沒有要她父母的命,而隻是將他們關起來,否則,等到她將人弄進幽冥殿,他的後半輩子都隻能蜷在幽冥殿的地牢裏,痛苦地度過了。


    大概是因為將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了一些,牧雲枕的狀態好了不少。


    碗裏最後一塊梨子被送入口中,主樓的氣氛不再壓抑。


    聞輕溪將玻璃碗和叉子拿去廚房洗,出來後卻沒有坐下。


    他站在茶幾邊,薄唇輕抿,似是在猶豫、糾結,但半晌後還是開口:“我可以請個假嗎?”


    他的聲音挺輕,卻好似帶有幾分幾不可察的顫意,有些難撐。


    “就一天,明天我就會回來。”像是擔心她不同意,他連忙補充解釋道,也將銷假的日子確定。


    她抬眸看他:“一天夠了?”


    他以為她會問他要去做什麽事,沒想到她開口會問他一天時間夠不夠。


    “夠。”他點頭。


    是了,當時在一院,他向她請假的時候,她也沒有問他要去做什麽。


    那時候他還沒有博得她多少信任。


    而現在,他們連殿主戒指都已經交換了,但他……


    “好,去吧。”她應道。


    他手指微蜷,點了點頭便匆匆離開。


    她看著他好似奪門而出的背影,直至他的身影沒入拐角,再捕捉不到,才慢慢收回視線。


    她確實擠不出什麽精力,但不代表她什麽都感覺不到。


    她家的這位小白臉,很不對勁啊。


    從他問她她和牧氏集團的關係,從她說起自己真正的名字叫牧雲枕,是牧氏集團的大小姐開始。


    小白臉一定知道一些她和黎遲予都不知道的事。


    至於為什麽不擔心他會去告密,她也說不清,總之就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也許是兩個人之間的磁場,也許是默契,更也許,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但錯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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