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嘍啊,宿主。】


    李停雲:“是誰,誰在我腦子裏說話?”


    他左右環顧一周,裝作震驚的樣子,裝得煞有其事。


    【當然是我,王老六是也,宿主,你戲精附體了?】


    李停雲慢悠悠道:“哦,老六啊,老六是什麽東西?”


    【老六不是東西!老六是你的係統。宿主,你演得太假了,可拉倒吧!】


    “嗬,原來我是有係統的,不說還以為我記錯了。”


    李停雲跟他扯完了,圖窮匕見,“老六,你下線這麽久,做什麽去了?”


    【我收到位麵空間管理員的群@,不得不去參加一場培訓會。】


    “你們還有群@……還搞培訓?”


    李停雲無語凝噎。


    【是啊,哪怕被抓到小黑屋,還是要收到扣1,還是要接受培訓,還是要開會。】


    【但不得不說,這場培訓會讓我眼界大開……】


    【你知道嗎,居然有宿主穿到男頻文裏,不開後宮,他搞基?!】


    李停雲咳了一聲,“什麽眼界大開,這明明是格局打開。”


    老六繼續道:【你不曉得,那作者老慘了,從男頻都市轉戰言情現耽,被迫圍觀宿主壓倒眾多男人,醬醬釀釀,然後又被眾多男人反壓,釀釀醬醬。】


    【終於,他的作品分區從某點跳到某江又跳到某棠……誰能想到,他一邊摳腳丫子一邊敲打鍵盤,碼了上百萬字的龍傲天文學,到最後,每個字都橫不平豎不直,書中世界連電線杆子都他丫是彎的!】


    【這哥們兒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搞基!於是他一拳就把監視器給捶爛了。】


    【由於破壞公共財產,他被當成反麵例子,在培訓大會上遭到了點名批評。】


    【太慘了,真是太慘了。宿主,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混到這種遊街示眾的地步……一定不會的,對吧?!】


    李停雲反說道:“那就要看你的自製力有多強了。”


    老六不懂就問:【啥意思啊?】


    “隻要你能控製住自己,不砸顯示器,不破壞公共財產,就可以了。”


    【……我怎麽感覺你在避重就輕,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呢?】


    “是嗎?那一定是你感覺錯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李停雲迅速翻篇,另起話頭道:“在你下線的這段時間裏,你的親兒子倒是上線了。”


    【別跟我這麽見外,元徹是我親兒子不假,你也是我的龜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這個老父親是不會偏向誰的。】


    他們在這邊精神對話,另一頭,元徹已經把雪蓮子塞到了王伍嘴裏。


    元徹喃喃道:“你是我此生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徹兒,他是……你的親人?”


    梅時雨對此頗感意外。


    他自己不曾體會過至親之間血濃於水的羈絆,卻真心為元徹感到一絲寬慰。


    他此生又一次經曆了失去親朋好友的徹骨之痛,但好在王伍還有得救……


    梅時雨問道:“他是你的什麽人?”


    元徹不情不願地麵向他,撓了撓後腦勺,仔細回憶一番。


    然後實誠道:“他跟我說,他是我表姐的母親的表弟的妻子的兄長的表妹的丈夫的弟弟……我應該叫他大舅,但是大舅沒有義父親,所以我認他當幹爹!”


    梅時雨:“……”


    雖然說血濃於水,但他倆表到這種地步,血都稀釋得比水還清澈了。


    李停雲又笑了,“就你倆這關係,滅十族都輪不到他。”


    元徹看不慣他又幹不掉他,咬牙切齒道:“是啊,跟我最親的人都不在了,就剩下這麽遠的表親,是誰罪孽深重,是誰最該死?!”


    梅時雨隻當他把對李停雲的恨意遷怒到整個太極殿。


    連條狗都不放過。


    因而他對李停雲的看不順眼,並沒有引起梅時雨的疑心。


    梅時雨隻是問道:“徹兒,你為什麽到地界來,期間又遭遇了什麽,落得這個模樣?”


    “為了……為了讓我死去的親人,都活過來……”


    元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沮喪。


    “都怪我力量太弱,連自己也保護不了,對別人就更加愛莫能助了。”


    他也不知道,他怎麽能混成這副德行。


    至於失去肉身、附魂他人這件事,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不太好講。


    而且這麽丟臉的事,他才不想說出來被人笑話。


    盡管他現在很弱小,但是沒關係,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變強。


    人活著,就要向他媽的陽而生!


    元徹轉頭看向王伍,又打起了抓出自己魂魄救他的念頭。


    李停雲注意到他的動作,二話沒說邦邦兩拳,朝他腦袋上招呼過去。


    就像打地鼠一樣,把他飄出來的魂兒又捶進了身體裏,錘得很瓷實。


    “你以為,你現在的魂魄有多強,蘊含多大的能量,足以供養金丹期修士?”


    李停雲冷聲嘲弄道:“癡心妄想,冥頑不靈。”


    少女抱著腦袋坐在地上,像個鋸嘴的悶葫蘆一樣,不說話了。


    【宿主,請不要因為你的冷血無情,就去嘲笑別人的一腔孤勇,好嗎?】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主角的魅力,我就愛他孤身走暗巷,愛他不跪的模樣!】


    隻聽“撲通”一聲,元徹雙膝跪地,跪在梅時雨麵前。


    “我求您,救他。”


    元徹喉中酸澀,雙手撐在兩側,重重磕了個響頭。


    上一次行此大禮,還是在前世道玄宗的收徒大典上。


    見老六啪啪打臉,李停雲當場笑出聲,毫不客氣。


    元徹抬起頭來狠狠瞪他一眼。


    “連聲師尊都不肯叫,你在求誰救他。”


    李停雲涼涼一笑。


    麵對此情此景,王老六不尷不尬地給自己找補——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為了救治義父,甘願把黃金跪沒了,他是大大的好人。】


    【而你這個沒眼力見的,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是大大的壞蛋。】


    李停雲:“你可真是清湯大老爺。”


    【嗯哼。】


    元徹咬字極重,“梅仙尊,我求你救他,如果……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話不好聽,但這麽些年,他對梅時雨怨念不可謂不深,心裏還憋著更難聽的話沒說出口。


    梅時雨眸色一暗,見他人仍然像倔驢一樣跪在地上,就讓他站起來,他卻像沒聽見似的,一連三叩,用了很大勁。


    額頭著地的每一聲,都像一記重錘,敲打在梅時雨心裏,蕩開陣陣酸澀的痛楚。


    恍如當初三拜為契,他們正式成為師徒。


    少年鴻鵠之誌七尺傲骨,如蒼鬆勁柏,在眾弟子中是最意氣飛揚的那一個。


    人盡皆知,道玄宗藏劍峰的峰主,就收了這麽一個關門弟子。


    而今他這一跪,無異於在向梅時雨“請辭”。


    道不同,不相與謀。


    凡人不過百年,也能悟出一個道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修仙者就更是如此了。


    他們的一生,實在太長太長,中途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最終都會淪為過客。


    三五好友終將陌路,一二知己亦不可留,此生此身所遇之人,都會變成隻能回看不能重來的風景。


    回首風景如故,然物是而人非,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仙尊,從今往後,你就不用把我當你的徒弟了。”


    “你對我,不再有愛護本門弟子的責任,無論你救不救人,我都不會怨你。”


    “他死了,我給他下葬,給他守孝就是。”


    元徹站起身時,已經釋然,聲音敞亮,心胸也坦蕩。


    “謝謝你,超度靈溪村那麽多慘死的亡靈,這份恩情,我會記得還。”


    他心性至堅,愛憎分明,恩是恩,仇是仇。


    【宿主,你說……梅時雨會不會救王伍?】


    “他指定會。就算主角不扯這些,他也是會救人的。”


    李停雲嗤笑一聲,“誰叫我師尊天生一副披薩心腸呢。”


    【……宿主,你腦子裏是不是隻有吃的啊?】


    【又是清湯,又是披薩,媽的,我饞了。】


    他好想半夜點份外賣啊。


    不爭氣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


    哈喇子直下三千尺,一想到還關在小黑屋,他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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