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時雨從那雙血紅色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愈漸清晰的倒影。


    艱澀地搖著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


    哪怕被徒弟一掌擊中心口,後退幾步撐住桌子才勉強站穩,他都沒有立刻回神。


    他對李停雲幾乎沒有任何防備。


    修仙者警戒心普遍較強,為了防人偷襲,事時都用防禦術罩在周身,說難聽點,既防備敵人,也防備朋友。


    但這種做法在修仙界司空見慣,逐漸成了保持社交距離的禮貌象征,很少有人會因此覺得不被尊重,或者不受信任。


    梅時雨卻一早就對徒弟撤去了這種防備。


    最主要的原因是……元寶真的太喜歡膩在他身邊了。


    尤其是在禦劍飛行的時候,動不動就往他懷裏拱,他就這樣縱著、寵著,也沒什麽不好。


    於情於理,他都像是想要把上一世對元徹的虧欠,全都彌補回來。


    梅時雨原先是不打算再收徒弟的,但既然已經這樣陰差陽錯地和元寶結緣,心裏是真的想要好好待他、教他、陪著他,哪怕知道他曾經修習魔道,也願意耗費心力引導他走上正途。


    但卻萬萬沒有想到,他這徒弟在修魔這條不歸路上,似乎比他想象中陷得還深。


    可他才十多歲。


    梅時雨不太敢相信,他竟然從小徒弟的眼睛裏捕捉到一種熟悉的暴戾。


    元寶和那個誰如出一轍的眼神,讓他瞬間想起一些前生往事,盡是些糟糕的回憶。


    經不起仔細推敲,因為細思恐極。


    他的手覆在心口的位置,元寶這一掌並未讓他受多大的傷,但他的心緒非常混亂。


    想要極力捕捉種種蛛絲馬跡,哪怕找到一絲一縷的真相,用來解釋這所有的“不合理”……


    但無奈千頭萬緒錯綜複雜,他最終還是沒有想明白問題的關鍵。


    因為關鍵在於元寶的身世和來曆,他真的一無所知,從頭到尾都太大意了。


    這一切的一切,在他腦海中走馬觀花般的過了一遍,他似乎思考了很久。


    但實際上,隻過了短短的幾秒鍾而已。


    梅時雨白白受了一擊,身體向後傾倒的同時,王伍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也順勢撐住了桌子,隻是一個踉蹌,並沒有倒下。


    李停雲難得幾分清醒,茫然喊了聲“師尊”,想要走過去,離他近點,卻被人推了一把。


    王伍阻在兩人之間,“你小子,怎麽回事啊?我活這麽大歲數還沒見過徒弟跟師父動手的。我勒個去,你現在就敢這麽橫,以後還不得反了天,你想咋的,欺師滅祖啊?!”


    李停雲看到他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


    也許是心煩意亂,也許是惝恍迷離,甚至不解地一歪腦袋。


    搓了搓指骨關節,轉動手腕……


    王伍:“?”


    不等他有所反應,突然間就挨了揍。


    大肚腩不幸遭到一記重錘,衝擊波從著力點蔓延到四肢百骸。


    沉軀頑體一下子就散了架,像團棉花一樣,軟得無處借力,遽然飛出去幾丈之遙。


    “元寶!”


    李停雲在兩隻手被縛仙鎖綁起來的前一刻,朝這貨重拳出擊,誰叫他喋喋不休令人厭煩!


    王伍的後背狠狠砸在黃泥夯實的牆壁上,鑿出一個肉眼可見的人形大坑。


    梅時雨沒來得及阻止李停雲,隻能催動縛仙鎖把他綁起來,卻發現他比以往多了幾分暴躁。


    “師尊,放開我!”


    “元寶,你做得……太過了。”


    梅時雨正要上前查看王伍傷勢,忽覺耳後破風聲突至。


    餘光中坐在不遠處的夏長風不見了蹤影,閃身出現在了自己的背後。


    夏長風手中聚斂魔氣化為刀刃,趁梅時雨不備,找準機會揮刃偷襲。


    一擊不成,倆人纏鬥起來,電光火石一瞬間便已交手數十招。


    小小一家茶肆根本遭不住神仙打架,他倆施展身手的那一刻,靈力與魔息劇烈碰撞,勁風橫掃,四周牆壁出現裂痕,刹那傾頹。


    整座屋舍四分五裂,桌椅板凳毀了個幹幹淨淨,屋頂都被掀了個底朝天。


    兩道身影疾風般迅速消散,繼而出現在榷場上空,白光暈影重重疊疊,乍隱乍現。


    劍氣激蕩,雲湧風囂。


    早在最初發現被人跟蹤的時候,梅時雨就知道一定會和此人交上手。


    即便倆人之間沒有仇怨,僅僅隻是狹路相逢,也得痛快打上一架。


    這是強者的默契,他們都知道彼此有這個實力成為自己的對手,既然是對手,不為別的,就為分出勝負與高下……沒什麽好說,一個字,打,必須得打!


    茶肆慘遭拆遷,廢墟之中,老人牽著女童的手,瑟瑟發抖。


    李停雲雙手被縛,窮盡蠻力也無法掙開。


    他想到了效仿女童生前,尋了把斧頭,立刃朝天,對準雙手手腕之間的鎖鏈,鑿了一下又一下。


    結果就是生鐵卷刃,縛仙鎖卻毫發無損。


    老人匆忙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勸道:“孩子啊,你別一不小心,把自己兩隻手都削沒了!”


    “對,你說得對……”


    李停雲臉上綻開詭異的笑容,“把手砍了,就能解脫了。”


    老人聽了他的瘋話,連忙拽住他的胳膊,拽得死緊。


    “有什麽事,都得等你家大人回來再說!我這店都被毀了,還等著要賠償嘞……你在我家玩斧子,把手給剁了,那還得了?我這不都白搭了嗎?”


    “滾開!”


    李停雲被他扯得火冒三丈,卻在近距離接觸中,發現這老者脖子上也有一圈紅線。


    不光是脖子,兩隻手腕上也有。


    隻不過,手腕上的紅線藏在衣袖中,如果不是他大力拉扯的話,是不會露出來的。


    恰巧這個時候,那個對他腰間乾坤袋表露出極大好奇心的女童,再次偷偷摸摸走到他身邊,伸出一隻手,伸向他腰間。


    李停雲腳下勾住老人一條腿,雙臂使力把他絆倒在地,同時飛起一腳踹開了女童。


    但老人抓住他胳膊的兩隻手並沒有鬆開,而且,他的四肢和腦袋竟然可以轉動整整一周,靈活得根本不像正常人!


    這具羸弱佝僂的身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鎖住了李停雲的手臂,拖慢了他的動作和身形。


    至於那個被踹飛的女童,頭和脖子再次分離……


    但她卻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沒有去找自己的腦袋,也不用眼睛,就知道李停雲所站的位置。


    手腳並用朝他爬了過去。


    如果隻是像貓貓狗狗那樣爬行,還不算太離譜,但她雙手雙腿像是剛長出來,不知道怎麽使喚似的,學著節肢動物,身體貼地,四肢呈“m”型。


    看起來就像一隻僅有四條腿的巨型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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