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天麵對楚寒嶺的心態與從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他冷著臉走過去,一把將馮小樓拽到自己身後,臉上表情十分嚴肅:


    “你如今已經是大好了,再不像從前是小孩子心性,須知男女有別,小樓是你的嫂子,你不可再這麽沒規矩!”


    馮小樓的胳膊被楚寒天捏得生疼,但看楚寒天的臉色,她也不敢表現出來。


    倒是楚寒嶺一眼便瞧見馮小樓的不適,皺著眉不滿道:


    “大哥你當心些,小樓都被你弄疼了!”


    楚寒天聞言連忙鬆手,臉上更加不快:


    “行了,我與小樓之間好得很,沒你說話的份!”


    楚寒嶺沒再開口,沉默著退到一旁。


    但他看著馮小樓的眼神中依然充滿了勢在必得的氣勢。


    他年齡雖小,個頭卻很高,身材魁梧有力,站在那裏竟然比楚寒天還要多了幾分男子氣概。


    馮小樓站在楚寒天身後悄悄抬眼,看向楚寒嶺的眼神滿是哀怨。


    若不是知道內情的人,恐怕還會以為楚寒天是那個棒打鴛鴦的人。


    齊氏冷眼旁觀,眼底是滿滿的歎為觀止。


    嶽染懶得看馮小樓這套駕馭男人的伎倆,轉過身看向蕭策:


    “這位仙長,此處若沒什麽事,我與三舅母便就此別過!”


    紅衣女郎大大方方地拱手作別。


    蕭策禮貌地頷首。


    他看著嶽染轉身一步步離開,忽然鬼使神差地開口喚道:


    “郡主且慢!”


    嶽染狐疑地回過頭看向蕭策,黑白分明的雙眼讓蕭策神智為之一清。


    他頓了頓,終於找到了話茬:


    “我聽說王府的宋王妃頭七那晚曾出過奇怪的屍變,不知明日在下可否到王府查探一番?”


    嶽染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她之前曾經與姚曳提起過此事,然而姚曳一門心思隻想著怎麽看緊了嶽思凝,對這件事完全是興趣缺缺的樣子。


    沒想到,蕭策倒是打算認真對待。


    她欣然一笑,再度對著蕭策行禮:


    “蕭仙長願意調查此事真是太好了,嶽染求之不得!”


    “定北王府上下都會歡迎蕭仙長的。”


    齊氏一雙精明的眼睛仔細打量著蕭策,隻覺得這個年輕人在這烏煙瘴氣的宅子裏真是意外的順眼。


    天曉得,眼瞅著宅子裏頭一個兩個三個男人跟沒見過女人一樣圍著馮小樓轉,她真想把這幾個男人的眼睛挖出來洗洗看是不是進了什麽妖邪之物。


    倒是蕭策從頭到尾眸正神清,對馮小樓一直沒有任何多餘的眼神。


    哦對,還有個鄭明樓,也對馮小樓不假辭色。


    但是這個鄭明樓看嶽染的眼神也並不和善。


    相比之下,眼前這個蕭策真的是順眼多了。


    嶽染謝過蕭策,又朝楚寒天兄弟二人施了一禮,與齊氏大踏步離去。


    楚寒天握住馮小樓的手,輕聲安撫。


    而楚寒嶺則盯著嶽染的背影,眼神複雜。


    他的腦子混沌了十六年。


    過去十六年間,他的記憶如同沉浸在一片灰茫茫霧氣之中。


    周圍有許多人來來去去,晃了晃便消失在迷霧中。


    隻有最親近的母親是他全心信任的人。


    然後就是幾年前出現在他身邊的馮小樓。


    她像那片霧氣之中忽然出現的明燈,美麗高貴,讓他打心底裏想要去親近她。


    楚寒嶺隱隱約約記得,馮小樓多次提及,她有一個姐姐,名叫嶽染,自幼就不喜歡她,不僅搶了她的親生父親,還有她本該擁有的高貴身份。


    他甚至見過嶽染的畫像,將那張臉深深刻畫在心裏,隻待見到她之後就在那張臉上狠狠抽鞭子。


    今日早晨,他從夢中醒來,腦中迷霧有生以來第一次雲開霧散。


    他欣喜若狂,甚至沒有在偏殿等晟文帝下朝就跑了。


    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回萬春殿跪下喊母親。


    而他想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去找嶽染算賬,為馮小樓出氣。


    雲嬪大清早尚未梳妝便看見日思夜想的兒子跑進自己宮中,眼神清明地跪在地上呼喚母親。


    當時雲嬪便喜極而泣,披頭散發地抱著楚寒嶺失聲痛哭。


    楚寒嶺對著雲嬪磕了三個響頭,母子二人的情緒才稍稍平靜下來。


    等到平靜之後,楚寒嶺便一臉氣憤地詢問嶽染在何處。


    雲嬪滿臉愕然,不知他為何要找嶽染。


    “母親,我清楚記得,那個嶽染經常欺負小樓姐姐,搶了她本該擁有的高貴身份,如今我既然好了,我就要去質問嶽染和她的父親,為何要這樣對待小樓姐姐!”


    楚寒嶺義憤填膺地回答。


    雲嬪麵無表情地聽到這裏,雙眼緊緊看著恢複清醒的兒子,眸光中掠過了失望之情。


    “你對馮小樓的話,就這麽不帶一絲懷疑全盤接受嗎?”


    楚寒嶺記得,自己當時回答的是:


    “小樓姐姐那麽好,她說的話當然都是真的。”


    “您也說過,隻要緊緊跟著小樓姐姐就好,她會教我很多東西。”


    雲嬪閉上眼,狠狠一咬牙,忽然伸手扇了他一耳光。


    沒等他緩過神來,雲嬪又在她自己的臉上扇了一耳光。


    “母親,您這是幹什麽?”


    楚寒嶺慌了,記憶中,他從沒見過母親生氣。


    心頭再有委屈,他也見不得母親如此自殘自虐。


    雲嬪苦笑出聲,長長歎了口氣:


    “真是報應!”


    “我縱容你接近馮小樓,以為她能帶給你更多好處,以為你糊裏糊塗什麽都不記得,就任由她胡說八道。”


    楚寒嶺越聽越糊塗,他不服氣地開口:


    “母親!你怎麽能這樣說小樓姐姐?”


    下一刻他的臉被雲嬪捧起,母親的眼睛湊近了他的眼睛,近到幾乎看不清的地步。


    雲嬪幽幽開口:


    “你給我記著,你能有今日神智清醒,都是托了嶽染的福!”


    “若不是嶽染,你這輩子都會渾渾噩噩,癡傻到死。”


    回想起母親的話,楚寒嶺的思緒回到現實。


    記憶的天翻地覆,讓他很難適應。


    但母親嚴厲交代過,從今以後絕對不許再對嶽染無禮。


    母親甚至以死相逼,不準他對馮小樓有特別的心思。


    可是他剛剛闖進院子,看見馮小樓滿臉淚痕的那一刻,他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小樓姐姐生來就該是屬於他的,誰讓她傷心,他就讓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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