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府中,除了嶽子禹院子裏的老人,其他上下各個環節都已經有柳側妃安排的人。


    宋家大舅一家三口來給宋氏哭喪守靈的事,沒一會兒就由柳側妃告知了嶽染。


    嶽染眉毛微挑,她活了兩世,與宋延年兩口子接觸的次數滿打滿算不超過五指之數。


    不過宋延年與其妻張氏每次見到她時都帶著一種試圖以長輩姿態與她談話又忍不住露怯膽顫的架勢。


    宋延年是憋在嘴裏不敢說,張氏有一回倒是鬥著膽子在她麵前自稱了一回大舅媽,然後留下了經久不散的陰影。


    當時嶽染隻有十歲,母妃盧清月去世不滿一年,幼妹思凝快一歲了卻不哭也不笑更不會發出聲音,愁得嶽淵更多了一些白發。


    老王妃見了思凝便一臉嫌棄,幹脆就不讓乳母把思凝帶到她麵前,免得她見了就上火。


    逢人更是處處與人訴苦,說娶了名門出身的兒媳婦有什麽用,生不出個男丁也就罷了,結果生了個女兒還是個傻子。


    宋氏那時天天帶著揚眉吐氣的笑,嘴角從早到晚都壓不住,嗓門都比往常大了不少,隻說自己出身是不顯,但幸虧老天垂憐,讓她屢屢得男。


    才十歲的嶽染聽了裏裏外外這些閑言碎語,隻做了一件事,便是讓秦氏與柳氏抱著思凝住進她的院子裏。


    她吃飯要帶著思凝,練武要帶著思凝,讀書彈琴要帶著思凝,去給老王妃請安更要帶著思凝。


    老王妃被嶽染氣了個倒仰,冷臉多日後,終於沒忍住,讓嶽染從此也別到她麵前礙眼。


    那日恰巧宋延年夫婦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進王府探望宋氏,迎頭遇上被老王妃趕出院子的嶽染。


    張氏甩著帕子捂著唇,要笑不笑地瞥了眼嶽染身後被乳母抱著的漂亮女嬰:


    “哎呦,可惜了的,這麽俊的女娃兒,居然是個傻子,先王妃在天上也沒保佑這孩子。”


    嶽染聞言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張氏。


    張氏當時便咽了口唾沫,但她看了眼老王妃安靜的正廳,硬是大著膽子拔高嗓門:


    “郡主啊,我也算是你大舅媽,聽大舅媽一句勸,把小小姐送去寺廟啊道觀啊養著,沒準就回魂了。”


    “小小姐這樣子,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八字太弱,受不住王府這潑天的富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氏的尖利慘叫把老王妃都驚動了,她扶著丫鬟的手出了正廳,滿臉不快地訓斥:


    “你當王府是什麽地方,大呼小叫的……”


    她的怒斥戛然而止。


    老王妃看見的是被年幼的嶽染一腳踹倒在地踏在胸口的張氏。


    身材豐滿的張氏在矮她兩個頭的嶽染麵前毫無招架之力,動一動胸口便鑽心的痛,眼淚鼻涕糊了滿臉,隻求嶽染饒她一命。


    嶽染並不滿意,誰勸都不好使,直到張氏強忍疼痛朝著繈褓之中無知無覺的思凝連連磕頭,打了自己十幾個耳光,嶽染才準她起身。


    那一回,張氏被嶽染踹斷了兩根肋骨。


    宋氏哭著找嶽淵訴苦告狀,嶽淵問了嶽染來龍去脈,回過頭便罰了宋氏跪在祠堂外頭給盧清月抄經三日,另將宋延年夫婦趕出定北王府。


    老王妃索性兩頭都不管,都是她看不順眼的人,誰受罪她都樂得旁觀。


    從那以後,張氏足足隔了兩年才敢再次到王府來打秋風,見了嶽染便遠遠施了一禮就倉惶走開。


    沒想到啊,如今宋延年夫婦又來了。


    宋家人的富貴日子都仰仗著宋氏,如今宋氏慘死,嶽子寰被罰做苦役,三個指靠頓時沒了兩個,這一家子定是著急上火。


    他們現在能依靠的隻剩一個嶽子禹。


    嶽染看向一臉無知無覺的嶽子禹,眉頭微微皺起。


    她與柳氏耳語了兩句,這才不動聲色回去陪著盧氏舅舅們談笑。


    當晚嶽淵與盧長淮兄弟二人喝了個酩酊大醉,三人喝到最後都紅了眼,盧長卿罵了嶽淵幾句,終究是哭出了聲:


    “你這一輩子,妻子女兒護不好,兒子你也教不好,自己還斷了腿,清月當初怎麽就看上了你?”


    嶽淵滿眼血絲不說話,隻拚命往嘴裏灌酒,最後直挺挺往桌上趴了下去。


    齊氏搖頭歎氣,指揮著兒子女兒們將醉倒的盧氏兄弟扶上馬車,拒絕了嶽染的留宿邀請:


    “你父王醉成這樣,他身子才好,你還是好好照顧他吧。”


    她瞥了眼外頭回廊拐角處:


    “有些事,有我們在,你也不方便處理。”


    嶽染看向同一個方向,瞧見一角素白裙擺,眼底掠過一絲涼意。


    她將盧氏一家送出王府,又讓嶽子禹去守著嶽淵,命人送去醒酒湯。


    走出王府正院,嶽染腳下一轉,快速走向某個角落。


    小小的驚呼聲伴著跌倒的聲音從那個角落傳來。


    宋嫣然死死抓著小丫鬟的手,驚慌之中竟怎麽都站不起來。


    好不容易爬起來,耳旁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你是何人?”


    宋嫣然強打起精神,鼓起勇氣看向麵前身材高挑的美貌紅衣女郎。


    姑母喪期,敢在王府中穿著紅色衣裙的,隻可能是那位女將軍,王府的郡主嶽染。


    宋嫣然心底有些委屈,她其實見過嶽染,母親多年前帶她來拜見姑母以及大表哥他們,遠遠見過一個極漂亮的女孩。


    那是十一二歲的嶽染,母親看見她,竟活像老鼠見了貓,隻敢大老遠行禮,隨後拽著自己就跑。


    可憐她的一雙小腳,當時差點就崴傷了。


    而嶽染卻壓根不認識她。


    “宋嫣然見過郡主。”


    宋嫣然扶著丫鬟的手,學著京城貴女的樣子行禮。


    嶽染不說話,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宋嫣然不敢起身,心裏更加委屈。


    以後等她嫁進王府,上頭是沒有婆婆磋磨,可是卻有個凶神惡煞的大姑姐。


    而且這大姑姐名聲又不好,高不成低不就的,說不定以後都嫁不出去,一直在王府做老姑娘。


    老天爺啊。


    她嫁了嶽子禹之後,要熬到猴年馬月才能熬出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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